晚上八点多。
陈默突然接到了县委办工作人员的电话,让他去一趟县委,说是袁书记要见他。
陈默略感惊讶,看来袁永良是真的很重视恒棉纺织的项目,这么晚了还要亲自见他,不用想都是怕恒棉纺织的项目真的黄了。
匆匆忙忙的赶到县委后,陈默发现绝大多数办公室的灯都灭了,寥寥亮着的几个办公室中就有袁永良的。
“袁书记您好,我是招商局招商科副科长陈默,您有什么指示,我这边马上去落实。”
陈默望着面前的袁永良,四十多岁,鬓角微白,目光深沉又暗含威严,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这副样子与前世他记忆中的袁永良一般无二。
前世陈默见过袁永良几面,每次都被对方身上那股上位者的压迫感所威慑,情不自禁的生出惧意。
但是现在陈默却很从容,别说面对一个县委书记,就是省委书记,他也是微微一笑,绝不发怵。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没道理还怕活人,县委书记也好,省委书记也罢,都不如他这个重生回来的人。
这就是心理上的优越感带给陈默的自信和底气。
“陈默同志,这么晚把你叫过来,你心里没牢骚吧?”
袁永良打趣道。
“没有没有,我感到很荣幸。”
袁永良笑了笑,又道,“不用搞得那么紧张,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来,坐下聊,我也是很久没跟你这样的年轻人单独交流了。”
袁永良示意陈默坐下说话,陈默点点头,直到袁永良坐下后,他这才板正的坐在了袁永良对面。
袁永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从陈默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袁书记,我也是天天在局里学习领会您的讲话精神和指示方针,我对您是非常的敬佩,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您接触,心里很激动,也很忐忑。”
陈默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副科长能受到县委书记的单独接见,确实会很激动,此刻他也把这种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实际上,陈默心里淡的几乎不起波澜。
对于他来说,刘启年也罢,袁永良也好,都不过是领导罢了,没什么值得惧怕的。
“小陈啊,我听说这次恒棉纺织的项目能签约落户我们安阳你居功至伟,付出了很多,作为县委书记,我得代表安阳的老百姓谢谢你,恒棉纺织能为县里带来上千个就业岗位以及每年上亿的产值,对安阳未来的经济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促进作用。”
袁永良语重心长的跟陈默说这么一番话,就是在暗示他恒棉纺织的项目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问题,毕竟这个项目的重要性摆在那里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袁书记,要说功劳,每一个参与到项目签约落户工作中的同志都有功劳,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事。”
陈默很谦虚,在领导面前就不要邀功了,任何时候,都是领导的功劳大大滴,干实事的人功劳小小滴。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小的功劳能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在这个事情上,刘启年就做得非常差劲。
“说的好小陈,你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我很欣慰,年纪轻轻就能认识到集体协作是做成一件事的根本,没有狂妄的将个人功劳置于集体付出之上,不错不错。”
袁永良连说了两个不错,陈默的言行论调让他感到惊讶,他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个初入官场的小伙子,而是个深谙官场之道的老油条。
陈默这种人要是能有贵人提携,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没错,就接触了这么一会的工夫,袁永良就给陈默作出了如此高的评价。
“袁书记,您过誉了,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谈不上什么觉悟。”
“听说你在局里受了点委屈?”
这时候,袁永良话锋一转,这才是他这么晚叫陈默过来的正题,前面都是前戏。
“委屈?没有啊袁书记,我在局里挺好的。”
陈默摇了摇头,看他那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没受委屈呢。
而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跟领导打交道,装糊涂也是一种手段。
“哈哈哈,小陈,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性子倒不是一般的沉稳,这要是换个人,我这么一问人家恐怕就要大吐苦水了,你可倒好,还说没受什么委屈。”
袁永良笑了笑,“你嘴巴严不吭声,倒是有人替你鸣不平了,恒棉纺织今天发过来一封传真,说你被领导打压,承诺你的事情也过河拆桥,甚至要把你下放到沙沟乡去做招商联络专员,有没有这回事?”
陈默点了点头,“确实是有这么回事袁书记,不过这也算不上打压,就是正常的工作调动,组织上需要我去哪里工作我就去哪里,不讲条件,在哪不是为人民服务。”
听着陈默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词,袁永良都有了片刻的恍惚,这还是那个为了一己私利,唆使恒棉纺织撤资给县委县政府施压的人吗?
要不是事情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袁永良都很难相信面前这个思想觉悟高,言行举止得体,说话尽显党员本色的年轻人是那个敢借县委之手整垮黑心上司的陈默。
“小陈啊,这么些年我见过不少优秀的年轻人,你给我的印象是最深的。”
袁永良说的是心里话,陈默在他见过的年轻人中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但绝对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没有之一。
“袁书记您过奖了。”
陈默淡淡的说道,“其实刘局刚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是有点想不通,他明明许诺我,只要我干出成绩就提拔我做科长,怎么我辛辛苦苦把项目拉来了,他却食言而肥呢。”
顿了顿,陈默继续道,“不过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刘局不是过河拆桥,他是没办法,毕竟人事问题并非他一个人说了算,可能是局里的其他领导觉得我无法胜任科长一职吧,没事,那我就下基层历练几年。”
陈默所言一听便知是违心的,一个副科长还能不明白人事问题一把手就能拍板,所谓的集体决策是走个形式?
他这么说就是在隐晦的表达自己的不满,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小陈啊,你要这么说就让我这个县委书记感到汗颜了,恒棉纺织这个项目能签约落户我们安阳,你确实是居功至伟,工作上出了成绩,结果你非但没有获得提拔,反而坐了冷板凳,这怎么能不令人寒心。”
袁永良沉声说道,“像你这种有闯劲,工作能力突出的人才,就应该给你更高的平台施展你的才华和本事,而不是下基层空耗时间,我和县委都对你寄予厚望。”
“袁书记,我……”
袁永良压了压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对于刘启年的问题,我和县委的其他领导研究过了,鉴于其行为恶劣,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招商局的领导,决定撤销他的局长职务,相关问题由纪委做进一步调查,并且县里决定提拔你为招商科科长。”
刘启年被一撸到底,甚至还要接受纪委调查,陈默如愿以偿的成了招商科科长。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袁书记,感谢您和县委对我的信任,我有点受宠若惊了,您放心袁书记,今后我一定再接再厉,争取为咱们安阳拉来更多的项目投资,不辜负您和县委对我的培养和提拔。”
这时候陈默没有再矫情,只是一味的感谢领导,感谢组织,表态自己绝不负县委县政府的厚望。
虽然这些都是套话,未必是真心的,但你别管是不是真心的,话就得这么讲。
“我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
袁永良似乎真的对陈默充满了信心,旋即他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过来一份文件递给了陈默,“看看这个。”
陈默好奇的接过来,目光顿时被文件的标题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