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刘默转身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似乎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突然,他转过身,就好像是听到了最荒诞的笑话,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逐渐变得尖锐而癫狂。
他转过头,狞笑着对李鑫说:
“你听见他说了什么吗?叛国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极致的鄙夷。
“他说什么?他要代表谁?代表沙纳德?沙纳德是什么东西?一个烂透了的腐朽国度,一个注定要被历史埋葬的,愚蠢的国家!”
奥丁的情绪开始越来越激动,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紧紧攥拳的双手开始颤抖。
当话音落下,他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直接嘶吼着将双手举向了上方。
刹那间,整个实验室开始剧烈摇晃,天花板上的金属管道发出刺耳的扭曲声,无数细小的零件和灰尘簌簌落下。
李鑫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脚根本无法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
他想伸手抓住什么来保持平衡,可是下一秒就被强烈的震感掀翻在地。
地面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剧烈地上下起伏。
四周的仪器设备接二连三地倾倒,玻璃容器碎裂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好像下一秒整个空间就要崩塌。
那些忙碌的黑衣人也受到了影响,他们乱作一团,纷纷扔下手中的东西,惊慌失措地朝着实验室门口跑去。
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了混乱与恐慌之中。
就在这时,李鑫看见血泊中的张斌卫正在地上爬行。
他趴在地面上,胸口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艰难的喘息。
他的手臂艰难地向前伸展,指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生物舱的方向缓慢爬行。
每挪动一下身体,他就会剧烈颤抖一下,伤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在地面上拖出一条暗红色的痕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生物舱,仿佛那是他生命最后的寄托。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李鑫看着张斌卫那微弱却坚定的动作,不明白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这个疯癫的科学家究竟想做什么。
或许他现在做的事情,正是揭开奥丁秘密的关键。
终于,张斌卫爬到了生物舱前。
这正是那个培养了一个头颅的生物舱,整个舱体已经被暴力破坏,里面的营养液已经从破碎的舱壁流了出来,里面还残留着一小部分,正顺着裂缝缓缓流淌。
那颗孤零零的头颅滚落在营养液中,只露出紧闭着眼睛的半张脸,看上去诡异而凄凉。
张斌卫用最后的力气撑起上半身,他从营养液中捞起了那颗头颅,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接着,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拔掉了头颅上连接的几根管线。
他的手指艰难地摸索着,终于在连接头颅脖颈底下的装置上找到了一个开关。
最后,他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轻轻拨动了那个开关。
“咔哒”一声轻响,那颗头颅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眼窝里面的瞳孔瞬间变得漆黑,如同深邃的宇宙,里面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仿佛蕴藏着整个星河。
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不远处,一个黑衣人突然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
他的身体微微痉挛了一下,动作僵硬地停顿了几秒,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空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异常只是错觉。
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等到其他黑衣人都跑出实验室后,才转身朝着张斌卫的方向走来。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已经断气的张斌卫怀里抱起那颗头颅。
头颅上的眼睛依旧睁着,漆黑的瞳孔里,星辰般的光点还在微微闪烁。
黑衣人将头颅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背包里,拉上拉链,然后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出了实验室,只留下张斌卫冰冷的尸体,和一片狼藉的实验室,在剧烈的震动和火焰中逐渐崩塌。
奥丁胸腔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灼热的空气里撞出浑浊的回响。
方才席卷全身的暴怒如同退潮的巨浪,渐渐沉淀为眼中深不见底的寒潭,只剩下额角青筋还残留着未消的悸动。
弥漫在周围的火焰开始越烧越旺。
到处都是“噼啪”的爆裂声,呛人的浓烟到处蔓延,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
整个空间已经成了一片封闭的火海。
李鑫被热浪和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睛,他想起了刀匠曾经给他说过,在自己的记忆碎片中,有一个充满了火焰和飞溅血液的房间。
难道说,那不是刀匠自己的记忆,而是属于奥丁,属于张斌卫的过往。
还有那个荡秋千的小女孩,还有她的母亲。
刀匠提及那段记忆时,语气里满是罕见的柔软,如今想来,难道那也是张斌卫被尘封的记忆碎片?
“现在你看明白了吗?”
奥丁的声音打断了李鑫的思绪。
他已经完全强压下了刚才的情绪波动,声音恢复了原先的波澜不惊。
他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说:
“到底是我背叛了沙纳德,还是沙纳德背叛了我?”
感受到了李鑫的沉默,奥丁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讥讽与苍凉。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激活了那颗头颅克隆体的意识。后面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到,我辗转逃到了罗尼特帝国。”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眼神里闪过一丝难得的鲜活。他轻笑出声,笑声在火海中显得格外诡异。
“如果是一个完整的人,想要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地偷渡到其他国家,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但一颗脑袋,就容易多了。我不过是借助了几个隐秘的物流节点,将自己装在特制的恒温容器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抵达了罗尼特帝国。”
奥丁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回味,仿佛那段荒诞的经历并非险境,反而是难得的趣闻。
“我还记得罗尼特皇帝第一次接见我的场景。当侍从将盛放在托盘上的我呈现在他面前,当他看清托盘里那颗尚且鲜活、还能开口说话的头颅时,这位以沉稳着称的皇帝,当场就被吓了一跳。他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我面前的御座上。”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悠远。
“我们两个,就这样隔着一张桌子,畅谈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听得入了迷,而我,也找到了新的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