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舱中的克隆体与刀匠的轮廓别无二致,胸腔微弱起伏,仿佛只是一件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整个地下实验室光线惨白,到处都是潮湿阴冷的感觉,就连生物舱的外壁上都凝结着一层水汽。
张斌卫的脸几乎已经贴在透明舱壁上。
他全然不顾身旁李鑫的蹙眉与奥丁的沉默,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发出低沉的狂笑,时而又对着克隆体低语,状若疯魔。
奥丁的目光也看向了生物舱里面的克隆体。
他对李鑫说:
“你猜的没有错,这个克隆体,就是刀匠。”
奥丁的声音很轻,就好像一潭深水,却让李鑫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涟漪。
他看向奥丁,眼神里有些难以置信。
刚才的念头不过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猜想,奥丁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只要身处他的精神力幻境中,就能被他窥探到内心的想法吗?
李鑫定了定神,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与嘲讽问:
“你想告诉我,你最初制造了刀匠和这个脑袋,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永生,然后利用永生积累的无尽时间,去拼凑那所谓的人类基因拼图?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你很伟大?”
虽然一路走过来看到的一切都让他大为震撼,但是对奥丁的戒备一点也没有减少。
在他看来,任何以伟大为借口的极端行为背后,都深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奥丁摇了摇头,眼神除了那种平静的深邃,还有一丝无奈。
“不完全是。我制造刀匠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获得更长久的生命。在那个时候,我亲眼目睹了太多人被基因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那些鲜活的生命在病痛面前不堪一击,短短几年甚至几个月就凋零殆尽。我的本意是想研究出锁死基因的办法,创造出一类能够免疫基因疾病的克隆体。如果这个研究能够成功,就可以让更多的人免受基因疾病的侵害,给人类留下更多的时间去探索、去进步,而不是在病痛中消耗生命。”
李鑫沉默了,他感觉到奥丁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看着奥丁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认,奥丁的初衷确实足够高尚,若是真能实现,或许真的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在这一刻,他心中那道坚固的防线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患有基因疾病的人,如果有了一个不会再患有同样疾病的克隆体,即使意识和记忆不能传承,那也能够称为生命另外一种形式的传承。
就比如……许星海和李鑫……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他竟然对面前的这个敌人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认同感。
但是,这瞬间的认同被理智强压了下去。
李鑫很清楚,即使一个人的初衷再好,也不代表过程和结果会同样美好。
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沿着既定的轨道顺畅运行,人性的复杂、现实的阻碍,都可能让美好的初衷偏离方向,最终走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就像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样。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事情彻底失控,张斌卫也不会叛逃,成为了罗尼特帝国的归化者。
他猜到了事情后面的发展,张斌卫以奥丁的身份创立了神域堂,借助自己掌握的基因技术,暗中扩充势力,最终建立了这个庞大的地下帝国。
但是,那些因为基因拼图而被卷入其中的无辜者呢?
难道他们就该成为牺牲品吗?
李鑫想到这里,眼神再次变得冰冷。
他盯着奥丁的眼睛说:
“即便你的初衷是好的,但你不能否认,你背叛了沙纳德。为了所谓的基因拼图,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那些被你们掠夺基因、残害生命的无辜者,他们何辜?无论你的目的多么高尚,都不能成为残害无辜者生命的借口。生命的价值是平等的,没有人有权利为了所谓的大义,就能去牺牲另一些人的生命。”
奥丁听完李鑫的质问,没有丝毫辩解的意图,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里面藏着说不清的苍凉与嘲讽。
“你怎么知道是我背叛了沙纳德,而不是沙纳德背叛了我呢?”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李鑫愣了一下。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张斌卫叛逃罗尼特的事实,而且理由也很充分,沙纳德没有人支持他的研究,只有罗尼特这种帝制国家,才有让他继续研究下去的土壤。
奥丁没有再看李鑫,转身走向实验室一边。
那里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整齐排列着上百个试剂瓶,瓶中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
奥丁伸出手,指尖擦过一排试剂瓶,最终停在一个装着橙黄色液体的瓶子前。瓶子通体透明,橙黄色液体浓稠如蜜,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奥丁取下瓶子,拇指抵在瓶口的橡胶塞子上轻轻一旋,“啪”的一声轻响,塞子被拔出。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倾,橙黄色液体顺着瓶口倾泻而下,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液体触地的瞬间,“轰”的一声,火苗骤然腾起,像有生命般顺着液体流淌的轨迹蔓延。
那火焰没有寻常火苗的跳动感,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黏性,所到之处,地面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扭曲。
不过几秒钟,整个实验室就被火焰占据。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李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手挡在脸前。
虽然这也是奥丁用精神力构建的幻境,可鼻腔吸入的焦糊味,皮肤感受到的灼痛感都真实得可怕,让他几乎要相信眼前的火海是真实存在的。
在一片火海中,整个实验室变成了一片狼藉。
仪器设备东倒西歪,屏幕碎裂,时不时迸出几点火花。
地面上流淌着不知名的液体,里面混杂着仪器设备的零件和玻璃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生物舱的透明舱壁被砸碎,里面的液体流淌在地上。几个未成型的克隆体挂在残破的舱壁上,它们的身体还处于模糊的形态,却在微弱地蠕动着。
张斌卫靠着实验室角落冰冷的墙壁瘫坐着。
他的衣服被鲜血浸透,前胸赫然有三个碗口大的血洞,边缘还残留着能量弹灼烧的焦黑痕迹。
他的身下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面色如纸,七窍都在往外渗血,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让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
那双眼睛还睁着,里面全是不甘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