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琰淡然一笑,举重若轻地将话锋挡回:“先生过誉了。京城之地,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本官身居此位,若是对眼皮底下的风吹草动都一无所知,岂不是尸位素餐?”
“更何况,涉及楚修明和贵国……本官自然要多关注几分。看来,本官所闻非虚了。”
“不错。”玄鳞见试探不出更多,便干脆地承认了,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阴冷与不甘,“陛下确有密令,命我寻机除掉楚修明。此人在北境多年,对我蛇蛊国颇为了解,屡次坏我大军好事,乃我朝心腹之患,留着他终是祸胎。只可惜……”
他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懊恼与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那晚行动,本是十拿九稳。我精心挑选了时机地点,便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定要让他及其家眷葬身于万蛇之口,死无全尸!却万万没想到……”
玄鳞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更加沙哑:“他队伍中竟有人随身携带了大量品质极佳的雄黄粉!而且反应极快,应对得当!致使我的宝贝们未能竟全功,让他们侥幸逃出生天!”
他似乎又回忆起了那晚功亏一篑的场景,手腕一翻,那条小青蛇再次悄无声息地探出头,对着高世琰的方向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威胁之声,蛇瞳中闪烁着幽冷的光。
“尤其是一个女子……”玄鳞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混乱的夜晚,语气变得森寒刺骨。
“我记得她的样子!并非绝色,但眼神冷静得可怕。就是她,最先察觉异常,指挥若定,用雄黄阻我宝贝,坏了我的大事!楚修明能活下来,此女当居首‘功’!”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此女,我后来查知,名叫林晚。她害我损失了数十条精心培育多年的灵蛇!此仇不报,我玄鳞誓不为人!”
他轻轻抚摸着腕间蠢蠢欲动的小青蛇,如同抚慰着自己的战友,“若有机会,我定会亲手杀了她,用她的心头热血,来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宝贝!”
高世琰静静地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微澜。
楚修明的流放队伍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女子?
不仅能识破蛇蛊国防不胜防的诡异袭击,还能在仓促间有效组织反击?
这林晚……难道是之前的调查有误?
根据之前的调查结果显示她应该是和京城的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都流放了怎么还能带雄黄?
难道是流放那日送行的时候她的那个爹给她准备的东西?
他默默地将“林晚”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底。
“原来如此。”高世琰适时地表现出几分同情,举杯示意,“楚修明能得此女相助,确是运气。不过,先生乃蛇蛊国师高徒,手段通天,来日方长,总有雪恨之时。只是如今京城局势微妙,陛下那边……或许还需从长计议。我们先饮了此杯,再细商合作大计。”
玄鳞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将杯中已微凉的茶汤一饮而尽,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与对这桩合作的盘算交织在一起。
......
另外一边的鬼岛上,夕阳的余晖将鬼岛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喧闹了一天的营地渐渐平息下来。
原本杂草丛生、乱石遍布的空地上,此刻已经清晰地勾勒出几排房屋的地基轮廓。
虽然只是用石灰划了线,挖开了基槽,部分地方开始垒砌石块,但一个房屋的雏形已然可见。
楚修明带着人清理着工具上的泥污,虽然个个都是满身尘土,汗湿衣背,但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疲惫,反而洋溢着一种充实的干劲。
另一边,临时搭建的灶台区域炊烟袅袅。
林晚早已将足够食材交给了稳重细心的大嫂负责。
几位嫂嫂带着白、王两家自愿帮忙的妇女们,手脚麻利地张罗着晚饭。
大铁锅里炖煮的肉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蒸笼里白米饭的蒸汽混合着食物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营地上空,勾得人食欲大动。
“开饭了!”三嫂笑着吆喝了一声,声音清脆响亮。
众人闻声,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说笑着围拢过来。
秩序井然,各自拿了碗筷,排队打饭。
王大成和王大龙两兄弟端着刚刚打满的饭菜,找到一处空地坐下。
看着碗里堆得尖尖、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再看着菜碗里油光锃亮、炖得烂熟的大块肉和清炒的时蔬,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中午那顿饭,他们就已经被震撼过一次了。
原以为这位楚夫人所说的“包吃食”,顶多就是能填饱肚子的粗粮饼子、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最多加点咸菜或偶尔有点油腥的野菜汤。
他们之前干活,能包吃的就算不错了。
可中午,他们不仅吃上了从未吃过如此香甜的白米饭,菜里更是有实实在在的大肉块,管饱!
当时他们就以为是楚夫人为了开工第一天给大家鼓劲,特意准备的“好伙食”,说不定晚上就得恢复“正常水平”了。
然而,眼前这顿晚饭,竟然比中午毫不逊色,甚至因为炖煮时间更长,肉汤更加浓郁入味!
“大……大哥,这……这米饭,还有这肉……”王大龙压低声音,凑到王大成耳边,声音都有些发颤,“连着两顿都这么造?这得费多少粮食和银钱啊?”
王大成也是喉咙发干,他看着碗里白花花的米饭,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么精细的米,在他们老家,那是只有过年或者极重要的场合,富户人家才舍得吃上一点的宝贝!
在这里,竟然像普通糙米一样,任由他们这些“苦力”放开肚皮吃?
就在两人对着饭菜发愣,几乎不敢下筷的时候,旁边的秦三和大虎他们已经唏哩呼噜地吃上了。
秦三见他们不动,用胳膊肘碰了碰王大成,含混不清地催促道:“王大哥,王二哥,快吃啊!愣着干啥?今天这肉炖得烂糊,香着呢!赶紧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差了!”
大虎也抬起头,憨厚地笑道:“就是,赶紧吃,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继续干活!夫人说了,吃得好才有力气把家建得结实!”
看着秦三、大虎他们那副稀松平常、仿佛天天都吃这些美味佳肴的模样,王大成和王大龙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这些人……怎么好像觉得吃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以前过得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