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珩那一声“必不让妖族铁蹄,践踏我山河寸土!”如同金石坠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与凛然之气,瞬间冲淡了先前拒婚带来的尴尬与紧张氛围。国难当头,个人恩怨似乎都显得渺小了。
皇帝周世弘深深看了林知珩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最终缓缓颔首,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沉稳:“准!林爱卿忠勇可嘉,朕心甚慰。即刻起,擢升林知珩为北境巡阅使,总揽北疆抗妖事宜,北地三州兵马、物资,皆听其调遣!望爱卿不负朕望,早日平定妖祸,扬我大周国威!”
这道任命,既给了林知珩名正言顺统领北地兵马的权力,也是一种无形的枷锁——将北地抗妖的重担彻底压在了他的肩上,成功则名垂青史,失败则万劫不复。
“臣,领旨!谢陛下!”林知珩躬身行礼,不再有丝毫犹豫。
宴席匆匆散去,帝京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北疆战事。林知珩没有片刻耽搁,立刻返回别苑,召集林剑鸣、赵青瓷,准备即刻启程。
然而,他前脚刚踏入别苑,后脚便有两人联袂而至。
正是顾清辞与楚狂歌。
顾清辞依旧是一身月白书院服饰,清丽绝伦,但眼神中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多了几分坚定。她对着林知珩微微一礼,声音清越:“林盟主,北地妖祸,生灵涂炭。书院教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以天下苍生为念。清辞愿随盟主前往北地,略尽绵薄之力,以浩然正气,涤荡妖氛。”她理由充分,冠冕堂皇,但那双清澈眼眸深处的一丝关切,却难以完全掩饰。
楚狂歌则直接得多,一身火红劲装,背着那柄显眼的巨剑,朗声道:“林知珩,打妖族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我们靖南将军府世代与南疆妖兽作战,对付这些东西有经验!我跟你去北地,多个人多份力!”她语气豪爽,仿佛只是去找个地方打架,但那目光落在林知珩身上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林知珩看着眼前这两位与他共过生死、又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他深知北地此刻凶险万分,不愿她们涉险,但看着她们坚定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出口。尤其是经历了菩提心镜中的阴阳交融,彼此之间已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微妙联系。
他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北地凶险,不比帝京。二位姑娘若执意前往,需万事小心,听从安排。”
“自然!”楚狂歌一拍胸脯。
“谨遵盟主之命。”顾清辞微微颔首。
有了顾清辞和楚狂歌的加入,林知珩这边的高端战力得到了补充。顾清辞的浩然正气对妖族有克制之效,楚狂歌的沙场经验和个人勇武亦是不凡。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
九公主周薇趴在锦被中,哭得眼睛红肿。林知珩那毫不犹豫的拒绝,如同一根根尖刺,扎在她少女的芳心上。委屈、不甘、还有一丝被忽视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他……他就那么喜欢那个北地的苏月岚吗?连父皇的旨意都敢违抗……我……我就那么让他讨厌吗?”她抽噎着对贴身宫女抱怨。
宫女小心翼翼地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那林盟主是有眼无珠……如今北地战事吃紧,他定然是心急如焚,并非是针对公主……”
“北地……”周薇抬起泪眼,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对了,北地!他要回北地打妖族!我……我也要去!”
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公主不可啊!北地如今兵荒马乱,凶险异常!陛下和娘娘绝不会同意的!”
“我不管!”周薇任性脾气上来,擦干眼泪,眼神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执拗,“他不是看重那个苏月岚吗?我偏要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好!我要让他知道,我周薇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能帮他!”
她到底是皇室公主,虽天真烂漫,却也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林知珩的拒绝,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要去北地,要去那个她心仪之人心心念念的地方,要去证明自己!
于是,就在林知珩一行人整顿行装,准备连夜出发之际,一位身着不起眼内侍服饰、脸上抹着些许煤灰,却难掩其灵动眉眼的小太监,揣着偷偷准备好的盘缠和一枚隐藏气息的玉佩,混在运送物资的队伍中,悄然溜出了皇宫,朝着北城门外追去。正是女扮男装、胆大包天的九公主周薇!
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北地,找到林知珩!
林知珩归心似箭,与林剑鸣、赵青瓷、顾清辞、楚狂歌,以及精选的数十名星火营精锐,乘坐着速度最快的御风驹和飞行法器,连夜出了帝京,风驰电掣般向北而行。
一路上,气氛略显沉闷。林知珩心系北地安危,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消化帝京之行的收获,稳固修为,同时思考应对妖族之策。林剑鸣沉默寡言,护卫在侧。赵青瓷则一丝不苟地安排着行程与警戒。
顾清辞和楚狂歌倒是偶尔交流几句。顾清辞学识渊博,对妖族习性、弱点颇有研究,楚狂歌则将靖南将军府对付妖兽的一些实战技巧娓娓道来,两女互补,倒是相谈甚欢,彼此间因共同经历和相同目标而滋生了几分默契,那点因林知珩而产生的微妙竞争感,在更大的危机面前似乎暂时被搁置了。
数日后,队伍已远离帝京繁华之地,进入了北地边缘的苍茫山峦。气温明显降低,风中带着凛冽的寒意。
这一日黄昏,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谷中扎营休息。林知珩正与赵青瓷查看地图,分析妖族可能的进军路线,忽然眉头一皱,强大的神识捕捉到营地外围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明显不属于己方人员的能量波动,还夹杂着一声压抑的痛呼。
“有人!”林剑鸣几乎同时察觉,霜华剑已然出鞘半寸。
林知珩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掠出营地,赵青瓷、顾清辞、楚狂歌紧随其后。
只见在营地外围的灌木丛中,一个穿着破烂民夫衣服、满脸污垢的“少年”正抱着脚踝,疼得龇牙咧嘴,旁边还散落着一个破旧的包袱。那“少年”看到骤然出现的林知珩等人,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缩,却因脚踝受伤而动不了,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然而,林知珩的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看穿了那拙劣的伪装。那熟悉的眉眼,那虽然刻意压抑却依旧带着几分娇憨的气质……
“九公主?!”林知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愕然。
赵青瓷、顾清辞、楚狂歌也瞬间认了出来,皆是目瞪口呆。这位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周薇见身份被识破,先是一慌,随即把心一横,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带着哭腔却又倔强地喊道:“我……我不是什么九公主!我就是要去北地投军!打妖族!”
看着她这副狼狈不堪却又强撑着的模样,林知珩一阵头痛。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位小公主肯定是偷跑出来的!帝京那边现在恐怕已经发现并乱成一锅粥了!
他沉下脸:“胡闹!北地如今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去的?立刻派人送你回帝京!”
“我不回去!”周薇猛地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着不掉下来,“我知道你嫌我麻烦,嫌我没用!但我能吃苦!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我就是想去北地看看,我想……我想帮你!”最后几个字,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委屈和执拗。
场面一时僵住。带着她?无疑是带了个巨大的麻烦。把她强行送回去?看她这架势,恐怕路上还会再跑,而且在这兵荒马乱之时,派人护送她回去本身也存在风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清辞忽然轻声开口:“林盟主,此地已深入北地边缘,将她独自送回,恐更不安全。不如……暂且带上,抵达北盟总部后再做打算?”
楚狂歌也撇撇嘴:“来都来了,这小丫头片子倒是有点胆色。带着就带着吧,大不了我看着点她。”
林知珩看着泫然欲泣、却又眼神倔强的周薇,又看了看身旁的顾清辞和楚狂歌,再想到北地危急的局势,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青瓷,先带她下去处理伤口,换身衣服。此事严格保密。”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北地之行,似乎比预想的还要“热闹”。
然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的九公主吸引时,谁也没有察觉到,在远处一座山峦的阴影中,一道如同融入夜色、气息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山谷中的营地。那道身影的目光,尤其在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太监”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目标确认……九公主周薇,已离帝京,随行北地。计划……可以开始了。”
身影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