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佛寺高僧慧明禅师抵达帝京,对于近期因刺杀案和皇子暗斗而显得有些压抑的帝京而言,无疑是一剂安抚人心的良药。皇帝周世弘亲自在宫中接见,相谈甚欢,并下旨于三日后在皇城外的天坛广场,举办盛大的“无遮大会”,由慧明禅师宣讲佛法,为民祈福。
消息传出,帝京沸腾。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对这位德高望重的神僧充满敬仰与期待。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皆以能参加此次法会为荣。
静心居内,林知珩却保持着异常的冷静。那日骨片中诡异金芒的渡化与掠夺本质,以及“七号玉牌”对佛门力量的反应,都让他对这位即将开坛讲法的慧明禅师,抱有最深的警惕。
“盟主,天坛广场的布置已经开始了,人山人海。”赵青瓷汇报着外界情况,眉头微蹙,“我们……要去吗?”她也能感觉到林知珩对佛门的不同态度。
“去,为何不去?”林知珩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正好见识一下,这位‘得道高僧’,是如何‘渡化有缘’的。”他特意在“渡化有缘”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剑鸣怀抱长剑,立于一旁,冷然道:“虚伪之气,令人作呕。”
三日后,天坛广场。
广场之上,早已搭建起一座高大的法坛,以金漆装饰,缀以琉璃、玛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宝相庄严。法坛四周,旌旗招展,梵呗声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无数民众虔诚地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眼神充满了狂热与期待。帝京有头有脸的官员、世家也大多到场,就连几位皇子公主也出现在专门的观礼席上。
林知珩带着林剑鸣与赵青瓷,选了一处相对偏僻却能看清全场的位置驻足。他能感觉到,那观礼席上,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三皇子周霆阴冷的注视,有四皇子周煜隐含担忧的一瞥,也有大公主周璇善意的点头,以及九公主周薇好奇的打量。甚至连那位带发修行的五公主周茗,也安静地坐在角落,垂眸捻动佛珠,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
吉时已到,钟鼓齐鸣。一位身披大红金线袈裟,面容慈和,宝相庄严的老僧,在八位小沙弥的簇拥下,缓步登上法坛。他步履从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种韵律之上,周身散发着柔和的金光,令人望之便心生宁静祥和之感,正是慧明禅师。
他盘坐于法坛中央的莲台之上,双目微阖,并未立刻开口,但一股无形的、浩大而慈悲的意念却如同水银泻地般,笼罩了整个天坛广场。许多原本心浮气躁之人,在这股意念影响下,竟渐渐平静下来,脸上露出安详之色。
“好精深的佛法修为。”赵青瓷低声感叹,若非林知珩提前警示,她几乎也要被这表象所迷惑。
林知珩眼神微凝,他的神识远比常人敏锐,他能感觉到,这股慈悲意念之下,隐藏着一种极其细微却无孔不入的渗透之力,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悄然影响着所有人的心神,放大着他们对“宁静”、“祥和”、“极乐”的向往,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削弱着个体的独立意志与质疑之心。
“阿弥陀佛。”慧明禅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众生皆苦,烦恼炽盛。然我佛慈悲,广开方便之门,以无遮之胸怀,渡一切有缘之人出离苦海,得大自在,往生极乐……”
他开始宣讲佛法,言辞精妙,深入浅出,讲述因果轮回,劝人向善,放下执着。广场上无数民众听得如痴如醉,时而悲泣,时而欢喜,完全沉浸在那佛法构建的“极乐世界”憧憬之中。
甚至连一些官员和世家子弟,也面露思索,似乎有所触动。
然而,林知珩却越听越是心惊。慧明禅师的讲法,看似劝人向善,但其核心却不断强调“放下自我”、“皈依我佛”、“求得接引”,将个人的解脱完全寄托于对外在“佛”的信仰与奉献上,这与那骨片中揭示的“窃道”、“渡化”本质何其相似!
这分明是在潜移默化地收集信仰,渡化信徒!
讲法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气氛愈发狂热。慧明禅师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了林知珩所在的方向,微笑道:“佛法无边,然众生根基有别。老衲观此地,有星辰眷顾之人,身负宿慧,却亦业障缠身,心有挂碍,难证菩提。若能放下执着,皈依我佛,洗涤业力,未来或可成就金刚护法,得享无上佛果。”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知珩身上!慧明禅师这是在点名“渡化”他!
三皇子周霆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四皇子周煜眉头紧锁,大公主面露忧色,九公主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臭和尚!胡说八道什么!”楚狂歌性子最直,忍不住在场下嚷嚷起来,却被身旁的家人连忙拉住。
顾清辞站在书院弟子的队列中,清冷的眸子看向法坛,又看了看林知珩,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知珩面对万众瞩目,神色依旧平静,他向前一步,朗声道:“多谢禅师好意。然林某之道,在于脚下,在于本心,在于守护。星辰为我力,非我之枷锁;业力我自担,无需外力洗涤。佛门清净地,恐容不下我这般杀伐之人。”
他这话不卑不亢,明确拒绝,更是点明自身“守护”与“杀伐”之道,与佛门倡导的“出世”与“慈悲”截然不同。
慧明禅师脸上慈悲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一分:“阿弥陀佛,施主执念已深。殊不知,杀伐亦是业,守护终成空。唯有放下,方得解脱。”
他说话间,周身佛光更盛,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渡化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专门朝着林知珩汹涌而来!这力量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要强行撕裂他的意志,将“放下”、“皈依”的念头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
同时,林知珩敏锐地察觉到,怀中那枚“七号玉牌”再次变得灼热,隐隐与那渡化之力产生共鸣,似乎想要吸纳这股力量,又像是在向某种存在传递信息!
“哼!”
林知珩冷哼一声,灵魂星核骤然光芒大放!璀璨的星辉自他体内透出,将他渲染得如同星空战神!那浩荡的渡化之力冲击在星辉之上,竟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难以寸进!星辰之力,至阳至刚,秉承宇宙意志,对这种精神层面的侵蚀与渡化,有着天然的强大抗性!
“林某之心,坚如星辰,自有准则,不劳禅师费心渡化!”林知珩声音铿锵,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志,竟将那股磅礴的渡化之力硬生生逼退!
广场上众人一片哗然!竟然有人能正面抗衡慧明禅师的佛法渡化?而且看起来还丝毫不落下风!
慧明禅师脸上的慈悲笑容终于维持不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难以察觉的阴沉。他没想到林知珩的意志和星辰之力如此坚定与特殊,竟能完全抵抗他的渡化。
“冥顽不灵!”慧明禅师低喝一声,似是动了真怒,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法坛之上佛光汇聚,竟隐隐凝聚成一尊巨大的、面目模糊的佛影,带着煌煌威压,朝着林知珩一掌拍下!那掌印之中,不仅蕴含着渡化之力,更隐藏着一丝焚心蚀骨的诡异火焰——佛焰!
这已非渡化,而是近乎攻击了!
“慧明!尔敢!”观礼席上,顾清辞清叱一声,身后书卷虚影浮现,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就要出手阻拦!书院理念,最重本心自在,对佛门这种强行渡化之举向来反感。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一直沉默如冰的林剑鸣,在那佛影掌印出现的瞬间,怀中长剑已然出鞘!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只有一道极致凝聚、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青色丝线,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掠过了那巨大的佛影掌印!
“嗤——!”
如同热刀切过牛油,那威势惊人的佛影掌印,竟被那青色丝线从中一分为二,瞬间溃散!连带着那隐藏的佛焰,也被剑意中蕴含的极致锋锐与冰冷所湮灭!
林剑鸣还剑入鞘,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接连的变故惊呆了!北地林知珩硬扛佛法渡化,其身边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竟然一剑斩破了慧明禅师凝聚的佛影神通?!
慧明禅师身形微微一晃,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看向林剑鸣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与惊怒。
法会的气氛,瞬间从祥和庄严,变得剑拔弩张!
皇帝周世弘坐在观礼席主位,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手指却轻轻敲击着扶手。
就在这时,一直垂眸捻动佛珠的五公主周茗,忽然抬起头,看向慧明禅师,空灵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质问:
“禅师,佛法渡人,何时……需要强行动用‘噬心佛焰’了?”
噬心佛焰!此言一出,知晓此物厉害的人无不色变!那是佛门中极为歹毒的一种神通,专伤神魂,蚀人心智,一旦中招,轻则心神受损,重则沦为施术者的傀儡!
慧明禅师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