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苑的刺杀事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极短时间内便震动了整个帝京高层。大公主遇刺,北地盟主林知珩力挽狂澜,当场格杀暗星阁金丹执事……这一连串的消息,足以让任何势力重新评估这位北地来客的分量。
皇帝在养心殿召见林知珩。
养心殿并非举行大朝会的金銮殿,而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召见近臣之所,在此召见,既显示了一定的重视,又不至于过于正式,透着一种微妙的意味。
林知珩跟在内侍身后,行走在庄严肃穆的宫墙之内。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汉白玉栏杆雕刻着蟠龙祥云,无处不在彰显着皇权的威严与至高无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汇聚了整个大周皇朝气运与龙脉之力的威压,即便以林知珩金丹期的修为,也感到一丝隐隐的束缚感。
养心殿内,熏香袅袅,陈设古朴而大气。大周皇帝周世弘端坐于御案之后,他看起来约莫五十许岁,面容威严,双眸开阖间精光隐现,虽未刻意散发气势,但那久居人上、执掌乾坤的帝王威仪,却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他的修为,林知珩竟有些看不透,似在金丹之上,又似乎与整个皇城气运融为一体,深不可测。
大公主周璇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宫装,立于御案一侧,脸色已恢复平静,只是眼神中仍残留着一丝后怕。此外,殿内并无其他皇子大臣,只有两名面白无须、气息渊深如海的老太监垂手侍立在阴影之中,显然是皇室隐藏的高手。
“北地丹武联盟,林知珩,参见陛下。”林知珩依照觐见礼仪,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平身。”周世弘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目光落在林知珩身上,仔细打量着,“果然英雄出少年。璇儿已将芳华苑之事禀明于朕,此番多亏你出手,才避免了更大的祸事。朕,代皇室,谢过林卿。”
“陛下言重了。”林知珩从容应对,“守护公主,乃臣子本分。何况,那暗星阁与我北地亦有宿怨,出手擒凶,于公于私,皆属应当。”
他没有居功自傲,反而点明与暗星阁的私怨,将救驾之举部分归于巧合与自身利益,显得更加坦诚,也避免了被轻易扣上“救驾大功”的帽子,卷入更深的漩涡。
周世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微微颔首:“暗星阁……此獠组织阴险毒辣,潜伏极深,近年来活动愈发猖獗,实乃朕与大周之心腹大患。林卿可知,他们为何要刺杀璇儿,又为何屡次与你为难?”
林知珩沉吟片刻,道:“回陛下,据林某所知,暗星阁追寻某种禁忌的星空力量,其行事准则异于常人。刺杀大公主,或许是为了搅乱帝京,制造恐慌,方便他们浑水摸鱼。至于针对林某,一方面是因为我在北地破坏了他们的谋划,另一方面,或许与林某所修的星辰功法有关,他们对此似乎极为觊觎。”
他没有提及四皇子提供的关于三皇子可能与暗星阁勾结的信息,在皇帝面前直接指控一位皇子,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周世弘目光深邃,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看不出喜怒:“星辰功法……朕也有所耳闻,林卿能以金丹初期修为,轻易斩杀同阶的暗星阁执事,想必此法确有不凡之处。”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探究,“却不知,林卿对如今帝京局势,如何看待?对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又有何观感?”
这个问题极为敏感,堪称诛心之问!无论林知珩如何回答,都可能被解读出不同的含义。
林知珩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答道:“陛下,林某初至帝京,见识浅薄,不敢妄议朝局。至于诸位殿下,皆是天潢贵胄,人中龙凤,林某唯有敬重。林某此来,只为参加天下会武,扬我北地武风,同时亦希望能与中州各方友好往来,互通有无,使北地百姓能得享更多安宁与富足。”
他将自己的立场定位于“参加会武”和“为北地谋发展”,巧妙地避开了皇子站队的问题,再次强调了自己“北地之主”的身份,暗示无意过多插手帝京权力斗争。
周世弘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你倒是滑头。不过,懂得明哲保身,是好事。”他顿了顿,仿佛随口问道,“听说,九丫头对你颇为青睐,甚至还闹出了些‘驸马’的风声?”
来了!林知珩心中凛然,知道这才是此次召见可能最核心的试探之一。皇室公主的婚事,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儿女私情,尤其是涉及到他这样一位手握北地权柄、实力强横的藩镇型人物。
“陛下明鉴。”林知珩神色坦然,“九公主殿下天真烂漫,心直口快,所言不过是戏言罢了。林某出身寒微,岂敢有此妄想?且林某已有婚约在身,不敢辜负。”他再次抬出苏月岚作为挡箭牌,态度明确。
“哦?已有婚约?”周世弘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是那位苏家的姑娘吧?才貌双全,倒是良配。”他并未在驸马之事上过多纠缠,仿佛真的只是一句随口的问询,但其释放出的信号,却足以让林知珩警醒——皇室对他的一切,了解得十分清楚。
“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朕也不便过多干涉。”周世弘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和,“林卿救驾有功,不可不赏。赐五万上品灵晶,七转灵丹‘龙虎淬元丹’一瓶,准你入皇家藏书阁第一层阅览三日。”
这份赏赐,可谓丰厚!五万上品灵晶价值巨大,“龙虎淬元丹”更是有助于夯实金丹根基的极品灵丹,而皇家藏书阁的阅览资格,更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机缘,其中收藏了无数功法秘籍、史料秘闻。
“谢陛下隆恩!”林知珩躬身谢恩。他知道,这既是奖赏,也是一种安抚和拉拢。
“嗯。”周世弘点了点头,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天下会武在即,朕期待林卿的表现。帝京风云际会,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这身修为,亦莫要……辜负了北地百姓的期望。”
“臣,谨记陛下教诲。”
退出养心殿,走在漫长的宫道上,林知珩心中并无轻松之感。皇帝周世弘看似温和,言语间却步步机锋,深不可测。他既赞赏自己的能力,又警惕自己的立场;既给予厚赏拉拢,又出言警告提醒。帝心似海,难以揣度。
尤其是关于九公主和驸马之事,皇帝看似轻轻放过,但林知珩有种直觉,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这或许会成为某些人用来攻击他,或是皇室用来进一步捆绑他的一个潜在筹码。
回到静心居,林知珩将宫中经历告知林剑鸣与赵青瓷。
“皇帝老儿,心思深沉。”林剑鸣言简意赅地评价。
赵青瓷则担忧道:“陛下虽未明说,但显然不希望盟主卷入皇子之争过深。可如今我们与三皇子已然交恶,又得了四皇子示好,想要完全超然物外,恐怕很难。”
林知珩点了点头:“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当下最重要的,是提升实力,应对好天下会武。只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实力,才能在这帝京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也才能更好地保护北地。”
他决定,尽快使用皇帝的赏赐,尤其是那“龙虎淬元丹”和进入皇家藏书阁的机会,进一步提升自己。
然而,就在他准备闭关之时,林算盘再次通过紧急渠道传来消息,这一次的消息,更加令人不安:
北地边境,与中州接壤的“黑山城”附近,出现小股身份不明的精锐部队活动痕迹,疑似中州边军伪装,其动向诡秘,似在测绘地形,窥探北地边防虚实!而几乎同时,帝京方面,以宰相为首的文官集团,近日连续上书,弹劾北地联盟“拥兵自重”、“制度逾矩”、“结交外将(指与赵青瓷家族的密切关系)”,言辞激烈,请求皇帝下旨申饬,并派员“整顿”北地!
军事上的试探与政治上的弹劾,几乎同时到来!
林知珩看着密信,眼神彻底冰冷下来。
这绝不仅仅是三皇子或某个单一势力的手段。这更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帝京到边境,从朝堂到军方,正在从不同方向,同时向着北地联盟收紧!
山雨,已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