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将北原城巍峨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然而今日的城池,空气中却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凝重。城头之上,象征着北地丹武联盟的青色云纹旗与青云商盟的金算盘旗并列飘扬,旗下,林知珩一身玄色劲装,负手而立,身侧是身着月白长裙、气质清华的苏月岚。赵青瓷按刀立于稍后位置,英姿飒爽,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外。
在他们身后,联盟主要成员及各势力代表肃然而立,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远方天际。
不多时,一艘长约五十丈、通体由散发着清香的“蕴灵古木”打造、船身镌刻着繁复药草图腾的巨大飞舟,在旭日光辉中缓缓驶来,最终稳稳悬停在北原城外百丈空中。飞舟并未直接闯入,而是保持着一种看似礼貌实则倨傲的距离。舟首,三位身着药王谷标志性青白长袍的老者并肩而立,衣袂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渊渟岳峙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扩散开来,让城头许多修为稍低者感到呼吸一滞。
居中一位老者,面容清癯,白发白须,眼神温和却深不见底,手中拄着一根虬结的灵木杖,正是以医术和炼丹术闻名、在药王谷内地位尊崇的 “百草翁”木逢春。他左侧是一位面容姣好、看起来不过三十许、眼神却带着沧桑与挑剔的女子,“妙手仙”苏半夏,据说其医术已臻化境。右侧则是一位面色冷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铁面丹师”石决明,以其性格刚愎、说一不二着称。
“北地林盟主,久仰。”木逢春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暖意,瞬间驱散了部分因他们强大气息带来的压迫感,“老夫木逢春,携师弟石决明、师妹苏半夏,应邀前来观礼北境盛会,叨扰之处,还望海涵。”他话语客气,但那“应邀”二字,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仿佛在说北地还不配让他们不请自来。
林知珩面色不变,拱手还礼,声音清越,不卑不亢:“木长老、石长老、苏长老大驾光临,令我北原城蓬荜生辉。晚辈林知珩,代表北地丹武联盟,欢迎诸位前辈。飞舟可降落于城东专设场地,已为诸位备好下榻之处。”
他没有称“谷主”,而是以“长老”相称,点明对方是客非主。同时直接安排了落脚点,并未邀请对方直接入城核心,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石决明冷哼一声,声音如同金铁交击:“林盟主,客套话就免了。我等远道而来,一是观礼,二嘛……”他目光如电,扫过林知珩,最终落在他身后的苏月岚身上,微微一顿,又移开,“听闻北地出了能炼制‘破境丹’的奇才,更有效果更胜一筹的‘星纹破障丹’问世?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一番?也好印证丹道,互通有无。”
这话语直白得近乎无礼,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场中气氛瞬间更加紧绷。
苏月岚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审视与压力,但她神色平静,只是微微上前半步,与林知珩并肩,柔声道:“三位长老旅途劳顿,不如先入城歇息。丹道交流,待大会之后,自有合适时机。我北地虽僻远,却也知待客之礼。”她声音温婉,话语却绵里藏针,点出对方失礼,并将交流时间推后,掌握了主动权。
苏半夏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苏月岚,又瞥了一眼林知珩,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并未说话。
木逢春呵呵一笑,仿佛没有听出其中的机锋:“苏姑娘言之有理,是老夫等心急了。那就依林盟主安排,先行落脚。”他目光再次扫过城头众人,在林知珩脸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即挥了挥手。
巨大的飞舟缓缓转向,朝着城东指定的降落场飞去。那庞大的阴影掠过城头,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直到飞舟消失在视野中,城头上许多人才暗暗松了口气,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药王谷三大长老带来的压力,实在非同小可。
“来者不善。”赵青瓷走到林知珩身边,低声道,语气凝重。
林知珩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望着飞舟消失的方向:“善与不善,都要面对。青瓷,城内安保,尤其是药王谷下榻区域和大会会场,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明白!”赵青瓷抱拳,转身大步离去,雷厉风行。
苏月岚看向林知珩,眼中带着询问。林知珩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多言,但彼此都明白,真正的较量,从对方踏入北原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药王谷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盟主府内,林知珩并未因白日的对峙而乱了方寸,反而更加沉静。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静室。
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他需要力量,需要在这最后关头,尽可能提升一丝实力。盘膝坐下,识海中灵魂星核缓缓旋转,白日里与药王谷长老无形交锋的画面,昨夜摧毁诡异通道的惊险,与苏月岚心意相通后的宁静……种种感悟涌上心头。
他不再刻意去汲取星辰之力,而是将心神沉入《星辰炼神术》更深层次的意境之中。经文流转,他仿佛化身为一颗微尘,漂浮于无垠星空,感受着星辰的生灭、运转,感受着那股冰冷、浩瀚、却蕴含至理的力量。
渐渐地,他指尖那缕星辰真火自行浮现,不再炽烈燃烧,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变幻着形态。他对星辰之力的理解,不再局限于“引动”与“运用”,而是开始触摸其“变化”与“生克”的奥妙。灵魂星核的光芒愈发内敛,却更加凝实,仿佛真的在向着微缩星辰蜕变。
他有一种预感,若能彻底悟透这层变化,他的《星辰炼神术》将踏入一个全新的境界,星辰真火的威力也将发生质变。这并非修为境界的提升,而是对力量本质认知的飞跃。
与此同时,林剑鸣出现在了校场。她没有打扰正在做最后演练的赵青瓷,而是静静地看着。直到演练间歇,她才走过去。
“明日大会,鱼龙混杂,难免有人暗中生事,或试探,或挑衅。”林剑鸣声音清冷,对赵青瓷道,“你的刀法,刚猛有余,灵变不足。遇到真正善于游斗诡诈的对手,会吃亏。”
赵青瓷肃然:“请林姐姐指点。”
林剑鸣也不多言,并指如剑,就在这校场之上,演练起来。她的剑指不再是大开大合,而是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如清风拂柳,难以捉摸,时而如毒蛇出洞,迅捷狠辣。她将一套极为高明的卸力、借力、寻隙而入的近身搏杀技巧,融入剑指之中,虽无剑气纵横,却招招凶险,直指要害。
“记住这种感觉,刀并非只有劈砍。心要静,眼要毒,身要活。”林剑鸣一边演练,一边讲解关键诀窍。她深知赵青瓷是北地军方的旗帜,明日若有人挑衅,她很可能首当其冲。
赵青瓷天资极高,凝神细看,心中震动不已。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力量和勇猛是长处,此刻才明白,在真正的高手眼中,破绽同样明显。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林剑鸣传授的技巧,只觉得一扇新的大门在眼前打开。
而在青云庄,林清荷的丹房依旧亮着灯。她面前摆放着那九颗“星纹破障丹”,以及更多炼制好的、效果稍逊但数量更多的普通“破境丹”。苗灵儿在一旁帮她分装、标记。
“明日大会,这些丹药便是我们北地丹道的底气。”林清荷抚摸着丹药,眼神坚定,“药王谷想以势压人,我们就让他们看看,北地并非没有能人!”
苗灵儿点头,轻声道:“林姐姐,我虽不通道炼丹,但若他们敢用阴损手段,我的蛊,也不是摆设。”她眼中闪过一丝南疆巫女的凌厉。连日来的相处,她已彻底将这里当成了需要守护的家。
林清荷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好,我们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夜色渐深,北原城的各个角落,都在为明日做着最后的准备。有人磨刀霍霍,有人忐忑不安,也有人,在宁静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黎明到来,迎接那决定北地命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