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缥缈的箫声,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在青云庄的战场上,搅动着每一个人的心神。林家护卫中,意志薄弱者眼神涣散,动作变形,甚至开始胡言乱语,敌我不分。而原本攻势受挫的郡守府官兵与江湖亡命徒,则如同被激发了凶性的野兽,嘶吼着发起更加疯狂的冲击,防线瞬间岌岌可危!
“守住!捂住耳朵!”林剑鸣在侧翼厉声高呼,剑光挥舞得更急,试图以杀戮稳住阵脚,但效果甚微。那箫声仿佛能直接钻入脑海,非简单的物理隔绝所能阻挡。
墙头之上,林知珩看着眼前迅速恶化的局势,心急如焚。数据化视野全力开启,试图分析那箫声的规律与破绽,但那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混乱的精神力量,干扰着他的判断,让他也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
“是‘乱魂箫’!”苏月岚紧蹙秀眉,强忍着不适说道,“这是一种极偏门的精神攻击法门,能放大聆听者内心的负面情绪,引动心魔!寻常方法难以抵御!”
“二姐!可有应对之法?”林知珩急问。
林清荷脸色苍白,她擅长医毒,对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手段了解不深,仓促间摇头:“我……我需要时间配制清心镇魂的药物,但眼下……”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照这个趋势,用不了一刻钟,防线必将崩溃!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一直紧盯着远处那吹箫黑袍人的林算盘,眼中那淡灰色的数据流光再次疯狂闪烁起来,速度远超以往,几乎连成一片!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鼻孔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显然这种超负荷的计算对她负担极大。
“三哥……声音……有规律!”她声音艰涩,仿佛每个字都耗尽了力气,“不是连续的……有间隙……像……像某种密码……核心频率……在第三段……第七个音符转换的刹那……最脆弱!”
她用自己刚刚觉醒的、尚不稳定的数据能力,强行解析了那诡异箫声的结构,找到了理论上存在的、极其短暂的破绽!
间隙!核心频率!
林知珩眼中精光爆射!只要有破绽,就有机会!
“大姐!”林知珩立刻通过约定好的手势,向正在苦战的林剑鸣传递信息,“集中所有弓箭手!听我号令!目标,山包上的吹箫人!齐射!”
林剑鸣虽不明所以,但对林知珩的判断毫无保留地信任。她立刻长啸一声,发出指令。
墙头上残存的林家弓箭手强忍着脑中的混乱与不适,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那个模糊的黑袍身影。
林知珩闭上眼睛,摒弃所有杂念,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诡异的箫声之中,数据化视野将声音的波形在他脑中无限放大、放慢。他捕捉着那如同毒蛇吐信般微弱的间隙,等待着林算盘所说的那个关键节点!
就是现在!
当箫声进行到某个特定段落,第七个音符即将转换,那核心频率出现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时——
“放箭!!”
林知珩猛地睁眼,厉声怒吼!
“咻咻咻——!”
数十支利箭撕裂空气,如同飞蝗般,精准地抓住了那箫声凝滞的万分之一刹那,射向山包上的黑袍人!
这突如其来的、针对性极强的齐射,显然出乎了那黑袍人的预料!
箫声出现了一个极其明显的、刺耳的走音断档!
就是这瞬间的断档,仿佛给所有被魔音影响的人脑中注入了一股清流!那些眼神涣散的林家护卫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的异常,又惊又怒,而疯狂进攻的敌人则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攻势骤然一缓,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有效!”林剑鸣大喜,“弓箭手,不要停!干扰他!”
连绵不绝的箭矢射向山包,虽然距离较远,难以造成致命伤害,但却成功地打断了黑袍人吹奏的节奏,让他无法再顺畅地维持那扰人心智的魔音。
战场上的局势,再次被硬生生扳了回来!
远处的山包上,那黑袍人似乎恼怒地挥袖格开几支箭矢,停止了吹奏。他站在那里,宽大的黑袍在夜风中鼓荡,看不清面容,但一股冰冷的杀意隔空传来,牢牢锁定了墙头上的林知珩!
他意识到,是这个人,看破了他箫声的奥秘!
然而,就在林知珩以为对方会施展其他手段时,那黑袍人却并未继续攻击。他只是深深地“望”了林知珩一眼,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实质的寒意,让林知珩如坠冰窟。随后,黑袍人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个小山包上。
他来得出乎意料,走得也干脆利落,仿佛只是为了测试什么,或者……单纯地制造一场混乱。
魔音消散,敌人的疯狂攻势也随之一滞。郡守府那边似乎也接到了什么命令,鸣金收兵的声音响起,残余的进攻者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满地狼藉和尸体。
青云庄,再一次守住了。但每个人都清楚,这胜利是何等的惨烈和侥幸。
危机暂时解除,庄内瞬间被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悲伤笼罩。救治伤员,清理战场,统计损失……一系列沉重的工作压在每个人心头。
林知珩扶着几乎虚脱、鼻血直流的林算盘下去休息,又查看了林剑鸣和林清荷的情况,确认她们都只是皮肉伤和消耗过度,这才稍稍安心。
他独自走上残破的墙头,望着远处黑袍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这个黑袍人,是谁?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帮郡守府攻打林家?还是另有所图?
他那最后意味深长的一眼,又代表着什么?
影堂、郡守府、北邙山、神秘黑袍人……越来越多的势力卷入这片北地边陲,围绕着玄龟遗藏这个巨大的旋涡,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凶险。
林家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似乎随时都可能倾覆。
“三弟。”林剑鸣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来到他身边,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我们……还能守住吗?”
林知珩沉默片刻,看着东方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黎明的微光驱散着黑暗,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云澈给予的“玄龟逆鳞(伪)”,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守不住,也要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们没有退路。而且……我们并非全无依仗。”
他握紧了手中的逆鳞,感受着其中那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灵韵。
“传令下去,全力修缮防御,清点库存,安抚庄民。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将庄内所有年龄在十岁到十五岁,心智坚韧、忠诚可靠的少年子弟,单独列出名册。”
林剑鸣一怔:“三弟,你这是?”
林知珩望向北方,那是北邙山的方向,声音低沉而清晰: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林家……需要留下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