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蝎……”
这个名字从苏月岚颤抖的唇间吐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仅仅是名号,便让书房内的温度骤降几分。
不同于普通的影堂外围成员,“七色使”是影堂真正的中坚力量,每一位都身怀绝技,手段诡异,地位超然。他们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影堂对某件事的重视程度达到了顶峰,也意味着更加酷烈和难以防范的打击。
“七色使……他们竟然派出了这个级别的人物……”苏月岚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传闻紫蝎精于用毒与幻术,杀人于无形。她亲至北地,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坐收渔利那么简单。”
林知珩的心也沉了下去。这确实是最大的变数。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七色使”,其威胁程度,甚至可能超过了明面上的血刀门和态度暧昧的郡守府。她就像一条真正的毒蝎,你不知道她何时会从哪个阴影中刺出致命一击。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嬷嬷可曾看清她的样貌?她进入郡守府后有何动作?”
苏月岚看向身旁的老妪。那老妪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老奴未能看清其真容,她披着斗篷,身形模糊。进入郡守府后便再无动静,如同消失了一般。老奴不敢久留,立刻返回报信。”
消失了一般?林知珩眉头紧锁。这更令人不安。一个活跃的敌人尚可防范,一个完全隐匿的毒蛇,才最为可怕。她可能在策划更大的阴谋,也可能……已经悄然离开了郡守府,正向着青云庄而来?
“苏小姐,关于这位紫蝎,你还知道些什么?她的行事风格?有何弱点?”林知珩追问,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信息。
苏月岚努力回忆着:“紫蝎行事诡秘,极少以真面目示人,擅长利用人心弱点,制造混乱和内讧。弱点……传闻她极为自负,对自己的毒术和幻术有着绝对的信心,或许……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自负?林知珩默默记下。这确实可能是一个突破口,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利用对手的性格弱点,风险极高。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重重压在林知珩肩头。血刀门、郡守府、影堂紫蝎……三方势力,明暗交织,构成了一个几乎无解的杀局。
但他不能倒下,他是林家此刻的大脑和脊梁。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越是绝境,越需冷静。
“情况有变,我们的计划也需要调整。”林知珩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紫蝎的出现,意味着影堂可能不再满足于幕后操控,他们有可能会直接介入,甚至可能在明晚我们与血刀门交手时,浑水摸鱼。”
他看向苏月岚和闻讯赶来的林剑鸣、林算盘(林清荷仍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药物)。
“首先,庄内戒备必须提升到最高级别!大姐,除了准备突袭的人手,庄内巡逻和暗哨必须加倍,尤其是女眷院落和水源附近,要重点防范,防止下毒。”林知珩首先确保大本营的安全。
林剑鸣重重点头:“明白!我亲自安排!”
“其次,应对紫蝎,我们需以‘不变应万变’。”林知珩继续道,“她擅长制造混乱,我们内部就越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二姐配制的解毒丹药,要优先保证核心人员随身携带。同时,庄内人员若无必要,不得随意走动,减少被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明晚针对血刀门的行动,必须成功,而且要比原计划更快!我们要在紫蝎可能反应过来之前,造成既定事实!只有迅速打掉血刀门,我们才能集中全部精力,应对影堂的威胁!”
他的思路清晰,即便面对突如其来的强敌,依旧牢牢抓住主要矛盾——血刀门是必须拔除的眼前钉。
“三哥,那郡守府那边……”林算盘担心地问。
“郡守府那边,既然吴启明犹豫,流言已起,我们便再给他加一把火!”林知珩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小妹,你立刻以林家名义,向郡守府、郡丞府、郡尉府同时递上正式的‘求援文书’,陈述血刀门恶行,恳请官府保护。姿态要做足,把皮球踢回去!看他们如何应对!”
这是阳谋。逼迫郡守府在明面上表态,若他们置之不理,日后舆论压力更大;若他们有所表示,无论力度如何,对血刀门都是一种牵制。
“好!我马上去办!”林算盘领命。
安排完这些,林知珩独自走到院中,仰头望着被乌云逐渐遮蔽的残月。夜风带着湿气,预示着山雨欲来。
紫蝎……玄龟遗藏……北邙守山令……
这些线索在他脑中盘旋。影堂如此重视,这遗藏究竟蕴含着什么?能让一个神秘强大的组织如此觊觎?林家守护的这个秘密,究竟是福是祸?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温润的北邙守山令。这令牌,是唯一的,与那未知的“北邙山”联系的凭证。那个送来令牌的神秘黑影,是敌是友?他(或她)此刻又在何处?是否在暗中观察着林家?
一种被无形大手操控的感觉,让林知珩非常不适。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局面。
必须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他回到书房,铺开纸张,开始重新推演明晚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以及紫蝎可能采取的干预方式。他将自己代入紫蝎的角色,思考她会如何利用血刀门与林家的冲突。
“下毒?制造幻象引发内乱?还是……在关键时刻,给予血刀门意想不到的援助,确保两败俱伤?”林知珩在纸上写下各种可能性,并标注应对策略。
直到天色微亮,他才放下笔,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愈发清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构思了几条险中求胜的路径。
清晨,细雨悄然落下,洗涤着青云庄的尘埃,却洗不去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林剑鸣一身戎装,正在校场上最后一次检阅那三十名精选出的好手,人人面色肃穆,眼神决绝。林清荷将分装好的软筋散和解药,郑重地交到每一位行动人员手中。林算盘则忙着处理各方汇总来的信息,以及打点即将送往郡城三府的“求援文书”。
苏月岚也一夜未眠,协助林知珩完善细节,并利用苏家残存的信息渠道,试图搜集更多关于紫蝎的情报,可惜收获寥寥。
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着最后的准备。
然而,就在午时刚过,雨势稍歇,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这暴风雨前的死寂。
一名护卫匆匆来报:“三少爷,庄外有一游方郎中求见,说是……说是能解庄内‘隐疾’。”
游方郎中?解隐疾?
林家此刻最大的“隐疾”,就是内忧外患!
林知珩与苏月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请他到偏厅。”林知珩沉声道。在这个敏感时刻,任何陌生人的到访都值得警惕,尤其是这种身份不明的人物。
片刻后,偏厅内。
一名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药箱,留着山羊胡,眼神浑浊的老者,颤巍巍地坐在那里。他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但林知珩的数据化视野,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便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反馈:
【人物:未知】
【实力评估:深不可测(伪装状态)】
【状态:高度伪装,意图不明】
【危险程度:极高!】
深不可测!高度伪装!
林知珩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这个人,绝不是普通的游方郎中!
他是谁?
血刀门的探子?郡守府的说客?还是……影堂的人?
甚至,可能就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蝎?!
那“郎中”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似无意地扫过林知珩,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用一种沙哑的嗓音缓缓道:
“这位公子,印堂发黑,似有阴秽缠身之兆。老夫这里有一剂‘清心散’,或可暂缓一二。不过……若要根除,还需找到那‘阴秽’之源才是。”
他的话如同谶语,在寂静的偏厅中回荡。
林知珩握紧了袖中的北邙守山令,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对方:
“哦?不知先生所言‘阴秽之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