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事后他平静地拂了拂衣袖，不紧不慢道：“好了，再过片刻自会醒来。”
听了眼前仙长的话，阿爹也控不住自己情绪的颤抖，作势就要跪下，幸好李不言眼疾手快，用灵气托住。
“多谢仙人救了俺家妹子……”他粗糙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哽咽。
只是令李不言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接住阿爹，方才沉默的大力突然“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仙人！求您收俺为徒！”少年一字一句，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阿爹先是一惊，随即低声斥责：“大力，你这混账玩意，痴心妄想什么？怎敢叨扰仙长。”
李不言注意得到，他虽然嘴上骂着，浑浊无光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的方向。
那双灰白的眼窝里藏着的是一个父亲最深切的渴望，他这辈子已然如此，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条挣脱这泥潭的出路。
李不言摇了摇头，声音里听不出波澜：“我并非什么仙人，不过一介过客，没什么大本事可教你。”
大力猛地抬头，目光灼灼：“您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最厉害的仙人，哪怕是城里大老爷也没这本事。”
“微末道行，不值一提。”李不言语气淡然，心中却似有一丝极淡的自嘲掠过，“不过是供人取笑玩乐罢了。”
抽回思绪，他的目光落在少年倔强的脸上，这眼神似曾相识，顿了顿问道：“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我想变强！”大力毫不犹豫。
“为何要变强？”
“我要守护我的家人！阿爹眼睛坏了，妹妹还小，我要保护他们。”少年的目光没有杂念。
“家人吗？”李不言微微一怔，某个白衣背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倒是个熟悉的词汇。”
静默片刻，他似是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收弟子。”
大力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连旁边阿爹的脸上也掩不住失望。
却听李不言继续道：“不过我可传你一段修炼法门，算是个简单启蒙，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你自身造化，与我再无干系。”
峰回路转，原本呆愣的牛大力反应过来，随即狂喜，立刻“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语无伦次：“牛大力给师父磕头了”
李不言笑骂：“都说了不是弟子。”
一旁的瞎眼阿爹，哭不出眼泪，只能佝偻着身子不住地抽泣，反复喃喃：“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恩德。”
……
破旧的茅屋外，夜风拂过，略有丝微凉。
牛大力盘膝坐在空地上，赤膊上身，背脊挺得笔直，眼神中是止不住紧张又期待。
李不言立于他身后，声音平静无波：“修真第一境名唤淬体，旨在打通脉络，淬炼体魄”
“可惜我自身未入通灵之境，无法直接为你贯通灵脉。”
“但我曾于古籍中见得一种旁门之法，可强行刺激窍穴，激发潜能，只是过程痛苦万分，犹如刮骨抽筋，若是承受不住，一切尽毁，你可愿意承受？”
“我愿意！”大力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好。”李不言不再多言，他虽修为不高，但好在看过不少医书，当初甚至拿自己做过实验。
所以他倒对自己的手艺不甚担心，只是害怕这孩子承受不住。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不言不再犹豫，并指如电，精准地点在他后背某处大穴之上！
“唔。”大力浑身剧震，一声闷哼硬生生从牙关里挤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瞬间绷紧。
“若受不住，便喊出来，我自会停下。”李不言的声音依旧冷静，听不出情绪。
瞎眼的阿爹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站在那，他终究放心不下。
拄着木棍摸索着挪到门边，虽然看不见，却极力朝着这边的方向侧着耳朵，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焦灼。
大力没有出声，只是用行动回答，他十指死死抠入身下的泥土里，指甲翻裂，渗出鲜血，硬是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眼见如此，李不言指尖再次落下，迅疾如风，连点他数处关键窍穴！
“咔。”牛大力只感觉骨骼错位，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汗水顷刻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在地上淌出一小片深色。
李不言将他所有的挣扎都看在眼里，这种痛苦他自己也经历过，不过自己是在试图刺激灵窍突破筑基，与这瘦小毛孩还是两个概念：“最后一处，谨守心神，不可昏厥，否则功亏一篑”
意识已经渐渐迷失的牛大力猛然惊醒。
“不能睡！”
他不希望妹妹下次生病时，自己还是如此的无能。他这一次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心善的仙长，但下一次呢？
牛大力吸一口气，眼前发黑的眩晕感被他强行驱散，牛大力死死咬着牙关，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脑海里只剩下阿爹佝偻的背影和妹妹苍白的小脸。
李不言最后一指，稳稳落下。
力道消失，大力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倒去，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那个平静的声音：
“好了，结束了。”
“儿啊！你怎么样？”阿爹慌得手中的木棍都掉了，不断摸索着，想要查明牛大力的情况。
大力瘫软在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没事阿爹……一点……都不疼……”
话音未落，人已彻底昏死过去。
李不言看在眼中，用灵力扶起父子二人，顺带着施展了一个洁身术，抹去牛大力身上的污渍与血腥味。
夜色笼罩下，重归寂静，李不言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开始打呼的牛大力，早已不是狼狈模样，反而是嘴角添了一抹笑意。
梦中，牛大力成为了仙长一样强大的人物，带着阿爹和妹妹住着大石头盖的屋子，天天还有肉吃。
最令牛大力兴奋的，就是他又见到了李不言，他唤了一声“师父！”李不言将他扶起，说了一句“乖徒儿！”
李不言感受得到对方体内微弱流淌的灵气，说实话，资质不佳，甚至有些差劲。
若是放在无极剑宫，或许五阶仙阶都踏不上去，这一辈子淬体圆满便也是到头了。
“或许这就是师尊说的，你我二人有缘吧。”
望着周边破败的环境，李不言淡淡一笑“没事，天应该快亮了吧。”
牛大力家本就狭小，李不言本不愿麻烦，谁知瞎眼阿爹硬要李不言睡在床上，一言不合就要下跪的模样真是让这个小年轻吓到。
但李不言不得不承认，离开无极剑宫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