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姜家小院,苏晚的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丛生,久久难以平息。离开青州,前往未知的云州,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打碎了她刚刚习惯的、尽管充满压抑的“平静”。
三日后便要启程,时间紧迫。
她首先要面对的,是翠珠。这个自她穿越以来便忠心耿耿陪伴在侧的小丫鬟,单纯善良,是这具身体原主留下的最温暖的牵绊,也是她在这陌生世界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真心。她不能,也无法带翠珠一起去涉险。
“小姐,您说什么?您要离开青州?去云州?!”当苏晚将决定告知翠珠时,小丫鬟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为什么?您的身子才刚刚好些,云州那么远……是不是因为城隍庙的事?还是知府大人他……”
“别瞎猜。”苏晚打断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坚定,“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青州城留给我的记忆并不愉快,我想换个环境,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个理由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翠珠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苏晚的腿,泣不成声:“小姐,您别骗奴婢了!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您带上奴婢吧!奴婢不怕苦不怕累,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求您别丢下奴婢一个人!”
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的模样,苏晚心中酸涩难言。她蹲下身,轻轻扶起翠珠,用帕子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放缓了些:“翠珠,听话。此去前路未卜,并非游山玩水。你跟着我,反而是拖累。留在青州,有知府衙门看顾,找户好人家,安稳度日,才是正理。”
她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沉甸甸的荷包,塞进翠珠手中,里面是她大部分的金银细软。“这些你拿着,足够你日后生活。姜家这小院,也留给你。若……若我日后安定下来,或许会回来接你。”
这是她能给这个真心待她的丫鬟,最好的安排。
翠珠握着那滚烫的荷包,看着苏晚决绝而平静的眼神,知道她去意已决,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却也明白自己无法改变小姐的决定,只能哽咽着点头:“小姐……您一定要保重!一定要好好的!奴婢……奴婢等着您回来!”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唯有离愁别绪弥漫在空气中。
安抚好翠珠,苏晚开始着手准备行装。陆绎既然安排了身份和盘缠,明面上的东西无需她操心。她需要准备的,是保命和探查的底牌。
她仔细检查了系统空间。积分所剩不多,之前兑换的符箓也几乎消耗殆尽。她斟酌再三,用仅有的积分兑换了几枚最基础的“敛息符”和“疾行符”,以及一些疗伤解毒的丹药。那枚记录着地底血池影像的“溯影石”被她小心收好,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李木匠所赠的雷击木,她贴身携带,其中蕴含的纯阳之气对她抵御邪祟颇有助益。
至于陆绎所赠的那支玉簪,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其放入了行囊。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这支玉簪上精纯的守护能量是实实在在的,在危机时刻或能起到作用。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启程这日,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添几分离别的愁绪。翠珠红着眼眶,默默为苏晚披上一件防水的青色斗篷,将一个小小的、绣着平安符的香囊塞进她手里。
“小姐,一路平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带着哭腔的祝福。
苏晚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处承载了“姜月微”大半记忆、也见证了她苏晚挣扎与抗争的小院,毅然转身,踏入迷蒙的雨幕之中,没有回头。
南门外,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在雨中整顿车马,准备出发。旗帜上绣着“隆昌”二字,数十辆驮马车辎重累累,伙计和护卫们穿着统一的油布衣,吆喝声、马蹄声、车轮碾过泥泞道路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嘈杂而充满活力。
苏晚按照陆绎的指示,走到商队末尾一辆看起来较为普通的青篷马车前。一个管事模样、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在那里,见到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确认了暗号,便低声道:“是姜姑娘吧?车上已备好干粮清水,路途颠簸,请多担待。”
苏晚微微颔首,没有多言,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马车内部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铺着厚实的毡毯,角落里放着她的行李和一个装着新身份文牒、银票以及简单换洗衣物的包裹。她检查了一下,身份文牒上的名字是“姜晚”,籍贯也改成了邻州,理由确实是“投亲”。
她靠在车壁上,听着外面商队启程的号令,感受着马车缓缓移动带来的颠簸,缓缓闭上了眼睛。
青州城在雨中渐渐远去,连同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冰冷审视的目光、绝望的哭泣与短暂的温暖,都如同车窗外的景物,被不断拉远,模糊,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她知道,陆绎的眼线定然隐藏在商队之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也知道,前路通往的云州,可能隐藏着比城隍庙更加深邃的黑暗。
但这或许也是一个契机。一个暂时摆脱陆绎近距离掌控,能够更自由地呼吸、更主动地去探寻真相、完成任务的机会。
马车辘辘,驶向未知的远方。
雨丝敲打着车顶,发出细密而持续的声响。
苏晚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
无论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龙潭虎穴,她都将走下去。
为了生存,也为了……找到回去的路,或者,在这个世界,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路。
新的征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