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
这个名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苏晚的耳膜,贯穿她的意识,带来一阵短暂的空白和尖锐的鸣响。治疗室内宁神的香气仿佛瞬间凝固,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谢无妄的妹妹……谢晚?
那个连接着所有谜团、导致车祸、让谢厌背负罪责与痛苦、让沈墨言不惜囚禁与篡改记忆的根源——“阿晚”,全名竟然是……谢晚?
而此刻,谢无妄正动用一切力量,宣称她——这个顶着“晚风”Id、来自异世的灵魂容器——就是他失踪多年、患有精神疾病的亲妹妹“谢晚”!
荒谬!
可笑!
但却像一张精心编织、带着倒刺的巨网,当头罩下!
苏晚的瞳孔在瞬间的收缩后,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急速翻涌的冰流。谢无妄这一手,极其毒辣且精准。他不仅是在找人,更是在“定义”人。一旦“谢晚”这个身份被坐实,她所有的反抗、所有的异常,都可以被归咎于“精神疾病”;她将被名正言顺地置于谢家的掌控之下,成为一个需要被“保护”和“治疗”的私有物;更重要的是,这彻底切断了她与谢厌在“界碑”和外界眼中可能的“同谋”关系,将她重新拉回谢家的叙事框架内。
“呵。”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刺骨寒意的嗤笑从苏晚唇边溢出。她没有去看星轨,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未知的远方。“谢无妄……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的反应平静得异乎寻常,没有惊慌,没有否认,只有一种洞悉阴谋后的冰冷嘲讽。这反而让原本以为会看到她失措的星轨和青姐微微一愣。
星轨摸了摸下巴,眼中玩味更浓:“你好像……并不意外?”
“意外他手段卑劣,还是不意外他执念深重?”苏晚缓缓转过头,看向星轨,眼神锐利,“他认定我与‘谢晚’有关,自然不会放任我在外。这只是他达成目的最‘合理’的一种方式而已。”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剖析般的冷静:“倒是你们,‘星耀’……谢无妄如此大张旗鼓,你们这个临时据点,还能‘暂时安全’多久?”
这话点醒了星轨。他脸色微变,立刻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通讯器,快速低语了几句,显然是在安排转移或加强警戒。
青姐结束了最后的治疗,温和地对苏晚说:“你的灵魂暂时稳定了,但损耗需要时间恢复,切忌再动用精神力,尤其是……进行那种深度的灵魂共鸣。”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外——谢厌正在另一个房间接受梳理。
苏晚微微颔首:“谢谢。”
青姐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苏晚和星轨。
“那么,‘晚风’小姐,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星轨拉过一把椅子,反坐着,下巴搁在椅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
“晚风。”苏晚重申,语气不容置疑。她不会承认“谢晚”这个名字,那意味着落入谢无妄的陷阱。
“好吧,晚风。”星轨从善如流,嘴角弯起,“现在,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吗?你,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能让谢家‘钥匙’产生强烈共鸣、自身还带着浓郁‘锁孔’气息、甚至被谢无妄不惜代价认作妹妹的人……到底是谁?从哪儿来?”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也是苏晚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是谁不重要。”苏晚避重就轻,将问题引回对方身上,“重要的是,你们‘星耀’对‘谢晚’知道多少?她的死,和‘钥匙’、和你们所谓的‘门’,到底有什么关系?”
星轨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不错,很会把握主动权。告诉你也无妨,这本身也是我们想搞清楚的事情之一。”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语气稍微正式了些:“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谢晚’——谢无妄的亲生妹妹,从小体弱,但据说在灵能感知方面有着罕见的天赋。大约七年前,她与谢厌一同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官方记录是谢厌驾驶失误,导致‘谢晚’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但我们都清楚,记录是可以篡改的。”星轨意味深长地说,“有迹象表明,那场车祸发生时,谢无妄就在现场,并且……可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谢厌,在车祸后记忆被大幅修改,能力被某种方式禁锢,成为了一个被‘圈养’起来的、等待使用的‘钥匙’。”
“我们怀疑,‘谢晚’的死,并非意外,而可能与开启那扇‘门’的某种条件或祭献有关。谢厌,是另一个被选中的‘钥匙’。而你……”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晚身上,充满了探究,“你的出现,以及你身上异常的‘锁孔’气息,让整个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和……不可预测。”
祭献?条件?
苏晚的心缓缓下沉。如果“阿晚”的死是一场阴谋,那么谢厌的存在,以及自己这个“变量”的出现,是否都在这阴谋的棋盘之上?
“那扇‘门’,究竟是什么?”苏晚追问。
星轨摇了摇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这才是最核心的机密。谢家将其守护得密不透风,我们只知道,那可能与一个古老的遗迹、一种超越当前维度的力量,或者……某个关乎世界本质的秘密有关。所有线索都指向,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开启。而‘钥匙’的特征,就是手腕上这种独特的灵魂烙印。”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星辰纹路。
古老的遗迹?超越维度的力量?
苏晚忽然想起了系统748之前检测到的“非本世界能量介入”和“空间波动”。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联系?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
谢厌站在门口。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那股失控的戾气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压抑着巨大风暴的平静。显然,他刚才在门外,听到了大部分对话。
他一步步走进来,目光先是极其复杂地看了苏晚一眼,那里面混杂着困惑、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因为“谢晚”这个名字而产生的微妙刺痛。随即,他转向星轨,声音沙哑而冰冷:
“所以,我的价值,就是一把‘钥匙’?而‘阿晚’……谢晚的死,可能就是使用我这把‘钥匙’的代价?”
星轨摊了摊手:“目前看来,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谢厌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仿佛燃烧起来的闪电疤痕,指节捏得发白。长久以来背负的愧疚、罪责感,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绝望的出口。他不是无心之失的罪人,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祭品?或者工具?
这种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单纯的负罪感更加残忍。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星轨,又转向苏晚,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嘶哑:
“那就打开它!”
他猛地抬起手腕,疤痕狰狞,
“既然我是‘钥匙’,那就带我去那扇‘门’前!我要亲眼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用……用她的命来换!”
他的情绪再次濒临失控,灵魂能量剧烈波动。
“冷静点,谢厌!”星轨皱眉喝道,“那扇‘门’的位置是绝密,谢家守得像铁桶一样!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强行开启的后果!你需要……”
“我知道。”
一个平静的女声打断了他。
苏晚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谢厌面前。
她的目光落在谢厌手腕那道与自己产生共鸣的烙印上,又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手腕内侧那浅淡的闪电纹路在意识集中下再次浮现。
她看着谢厌那双充满痛苦与决绝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知道那扇‘门’,可能在哪里。”
在刚才青姐治疗、她精神放松与谢厌灵魂链接微弱共振的某一瞬间,一段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如同深水中的气泡,浮现在她的脑海——不是她的记忆,也不完全是谢厌的,更像是……某种通过灵魂烙印传承下来的、古老的集体潜意识碎片?
那画面里,有幽暗的、布满奇异壁画的通道,有巨大的、缠绕着锁链的石门,以及石门上一个……凹陷的、闪电状的印记。
而她手腕上的烙印,和谢厌手腕上的疤痕,正在隐隐发烫,仿佛在回应那段模糊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