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言关于“风暴”与“禁锢”的独白,像一块投入深水的巨石,在苏晚心中持续荡漾。那不仅仅是信任值的提升,更像是在他密不透风的内心堡垒上,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缝隙后面,是翻涌的黑暗与挣扎。
【宿主,目标人物内心动摇加剧,这是深入干预的最佳时机!】系统748分析着数据流,【但‘谢无妄’是高压线,直接触碰风险极大。】
苏晚自然明白。沈墨言能流露出脆弱,不代表他会容忍边界被侵犯。直接询问地下室无异于自杀。她需要一条更迂回、更隐蔽的路径。
机会出现在第二天下午的“放风”时间。
天空阴沉,细雨绵绵。女护工撑着黑色的伞,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跟在苏晚身后。花园里的监控摄像头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苏晚状似无意地走向别墅外墙的一处角落,那里靠近侧翼,也是她怀疑通往地下室入口的大致方向。
她假装被一丛被雨水打得簌簌作响的竹子吸引,弯腰去触碰湿漉漉的竹叶。就在她俯身的瞬间,目光锐利地扫过墙角与地面接缝处。泥泞的地面上,除了她和护工的脚印,还有一种……更宽大、更深的鞋印,边缘带着一点点拖曳的痕迹,从主路延伸向侧翼一个不起眼的、被藤蔓半遮掩的铁门。
那铁门与墙壁几乎同色,极其隐蔽。新鲜的泥渍沾在门槛上。
有人最近,甚至可能就是昨晚,从那里进出过。带着泥泞,或许还有……挣扎的痕迹?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直起身,若无其事地继续漫步,将那个位置牢牢刻在脑海里。
回到房间后,她立刻在脑海中构建别墅的立体结构图。那个铁门的位置,结合之前护工送餐的动向,几乎可以确定是地下室的某个次要出口或通风口。
“748,能否对那个铁门附近进行更精细的扫描?寻找结构弱点或者通风管道布局。”
【权限不足,宿主。本系统无法进行穿透性扫描。但可以分析建筑表面热量逸散模式……分析中……铁门上方约一米五处的墙体,热量流失略高于周边,可能存在通风口或老旧缝隙。】
通风口!苏晚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或许就是突破口。
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材料。借着阅读和书写的便利,她悄悄藏起了一支最细的绘图铅笔的笔芯,以及几张韧性较好的便签纸边缘。她甚至尝试将喝水用的金属勺子柄在床沿的金属包边上小心磨尖。
这些微小的、看似无用的东西,在她手中可能成为工具。
几天后的深夜,苏晚再次“听”到了地下室的动静。这一次不是嘶吼,而是一种有规律的、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人在用头或身体撞击墙壁。声音持续了十几下,然后停止,接着是锁链剧烈晃动的哗啦声。
苏晚感到一阵心悸。谢无妄的状态,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不稳定,也更痛苦。
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当沈墨言来进行例行谈话时,苏晚敏锐地感觉到他心不在焉。他的眼神几次放空,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带着一种隐晦的焦躁。是地下室的情况恶化了吗?
苏晚没有像往常一样引导话题,而是选择了沉默,给他冲泡了一杯他习惯在谈话时喝的红茶——这是她最近才被允许接触的、有限的“自由”之一。
沈墨言有些意外地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他镜片后的锐利。
“沈医生,”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掺杂任何评判的平静,“你看起来很累。”
沈墨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眼看向苏晚,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虚伪或试探,但他只看到一片澄澈的坦然。
他沉默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温热液体似乎稍稍驱散了些许他周身的寒意。
“有时候,”苏晚继续用那种平和的语调说,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杯子上,“背负太多秘密的人,需要的不一定是遗忘,而是一个……树洞。一个不会评判,也不会泄露的树洞。”
她的话像羽毛一样轻,却精准地搔刮在他内心最痒处。
沈墨言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动摇,还有一丝几乎被疲惫淹没的、对于倾诉的渴望。
【信任值+5!当前信任值+13\/100!宿主,他在考虑你的话!】系统748的声音带着兴奋。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杯茶喝完,然后起身,比平时更早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然而,在他离开后,苏晚在原来放茶杯的小几上,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一小截折断的、颜色特殊的粉笔头。那不是她房间里的东西,更像是从医生外套口袋里不小心掉出来的。
这种粉笔……常用于医院或实验室的白板。苏晚小心翼翼地将其藏起。这或许是无心之失,但也可能是某种线索。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
苏晚行动起来。她利用磨尖的勺子柄,开始小心地撬动靠近走廊墙壁下方、一个被家具略微遮挡的电源插座面板。她的动作极其轻柔,精神高度集中,耳朵时刻监听着门外的动静。
面板被撬开,后面不是电线,而是空的!一条老旧、废弃的通风管道入口,因为装修被遮挡在了后面!管道不大,直径约十公分,但足够传递声音或小物件!
这恐怕是这栋别墅早期建造时留下的,连沈墨言都可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苏晚的心脏因激动而加速跳动。她立刻将之前藏起的细笔芯和便签纸边缘拿出来。她不敢写字,怕留下痕迹。她只是用笔芯在纸条上用力划下了一道又一道急促的、代表“求救”或“注意”的短横线符号,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卷成细条。
她屏住呼吸,将纸卷塞进通风管道,然后用尽全力,朝着地下室的大致方向,轻轻地、持续地吹气。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不知道管道是否通畅,更不知道另一端是否真的能到达谢无妄所在的地方。这只是一次赌博。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将插座面板恢复原状,抹去一切痕迹,躺回床上,仿佛从未离开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任何回应。就在苏晚几乎要放弃希望时……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用指甲刮擦金属管壁的声音,从墙壁深处传了出来。
刮擦声很有规律,三短,三长,三短。
……SoS!
是摩斯电码!虽然简单,但意义明确!
苏晚猛地用手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呼出声。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成功的喜悦席卷了她。谢无妄!他收到了!而且他拥有清醒的意识和一定的知识储备!
他不是在完全的疯狂中!他在求救!
她立刻翻身,再次凑近插座面板后的管道口,用指甲,模仿着那个节奏,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回了过去。
三短,三长,三短。
——我听到了。
管道另一端陷入了沉默。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苏晚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或者失去意识时,刮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节奏缓慢而清晰,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断断续续地组成了一句更长的电码:
“告……诉……她……我……等……不……到……了……”
告诉她?她是谁?
这句没头没尾、充满绝望的遗言般的信息,让苏晚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谢无妄,他到底在等谁?他又为什么,认定自己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