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言的砸门声如同丧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苏晚迅速压下因谢无妄剧烈反应而掀起的波澜,深吸一口气,脸上调整出被惊醒的茫然与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打开了房门。
门外,沈墨言站在那里,没有穿白大褂,只着一件深色衬衫,领口微敞,气息有些不稳。走廊的光线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具压迫感。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第一时间不是看苏晚,而是越过她的肩膀,扫向房间内部,尤其是靠近通风管道的那面墙壁。
“这么晚了,沈医生有事?”苏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恰到好处的疑惑。
沈墨言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异常,最后才定格在苏晚脸上。他的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她剥开的审视。
“你刚才在做什么?”他问,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怒吼更令人心悸。
“睡觉。”苏晚回答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仿佛真的被他吵醒,“被你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微微蹙眉,流露出不满。
沈墨言向前一步,逼近苏晚,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危险范围。他身上带着夜间的微凉气息,混合着那丝熟悉的雪松冷香,此刻却透着寒意。
“我听到声音。”他死死盯着苏晚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从你的房间传来。”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稳健地跳动,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被冤枉的荒谬和恼怒:“沈医生,你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别墅其他地方的声音?我一直睡得很沉,直到你敲门。”她甚至侧身让开一点,示意他自己看,“还是说,你在我房间里装了除了监控之外,别的监听设备?”
她反将一军,语气带着指控的意味。
沈墨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确实没有除了监控之外的监听设备,因为他自信一切都在掌控中。但今晚,地下室的异常躁动和隐约察觉到的一丝“不对劲”,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他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苏晚的表情、语气、姿态都无懈可击。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清澈坦然的眼眸上,那股莫名的焦躁和怀疑,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最好没有。”他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语气森然。他没有离开,反而走进了房间,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猛兽,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苏晚站在门边,冷静地看着他。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沈墨言的疑心一旦被种下,就不会轻易消除。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监管明显升级。
那名沉默的女护工出现在房间外走廊的时间变得更长,几乎寸步不离。沈墨言来的次数更频繁,停留时间却更短,话题也更加跳跃和具有攻击性,像是在进行某种高压审讯。他甚至以“安全检查”为名,亲自将房间内所有家具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括那个被苏晚动过手脚的插座面板。幸运的是,苏晚恢复得极其完美,他没有发现异常。
【宿主,监控探头数据分析显示,焦点停留在你身上的时间增加了35%。他在对你进行高强度行为观察。】系统748汇报着冰冷的数据。
苏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与外界的联系渠道几乎被切断,活动空间被进一步压缩,沈墨言的盯防密不透风。她像是一只被放在放大镜下观察的昆虫,任何微小的异动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谢无妄那边也彻底沉寂下去。无论苏晚如何在深夜尝试微小的敲击,都得不到任何回应。是沈墨言加强了地下室的隔音和看守?还是谢无妄因为上次的情绪崩溃而陷入了更糟糕的状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流逝。苏晚知道,自己必须找到新的突破口,否则不仅任务失败,她自己也可能被沈墨言彻底“处理”掉。
转机出现在一次沈墨言短暂的离开时。他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关于某种药物采购的问题,需要立刻去书房处理一份文件。他起身离开,或许是过于匆忙,或许是认为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下不会出事,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一份文件夹里,滑落了一张照片的一角。
苏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维持着阅读的姿态,目光却锐利地锁定了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合照的局部,只能看到两个人的部分身体。一只属于男性的手搭在一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女性肩膀上,女性的手微微抬起,似乎在遮挡阳光,手腕上戴着一串别致的、由蓝色碎水晶和银色细链编织成的手链,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串手链……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记得!在原主林晚极其模糊的、关于被送到这里之前的记忆碎片里,她似乎见过这串手链!戴在一个气质温婉、笑容柔美的年轻女人手腕上!那个女人……是林晚已故的母亲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一位姓谢的阿姨!
谢?!
电光火石间,无数线索在苏晚脑中疯狂碰撞、串联!
谢无妄!谢阿姨!手链!沈墨言笔记里的“阿晚”!原主林晚记忆中那个惊鸿一瞥的温柔女子!
一个大胆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那个“阿晚”,难道就是林晚记忆中那位谢阿姨的女儿?也就是……谢无妄的姐妹?而沈墨言、谢无妄、“阿晚”三人之间,因为那场未知的“意外”,产生了致命的纠葛?
所以沈墨言看到与“阿晚”有几分相似的林晚时,会如此失控?所以谢无妄在听到“阿晚”的名字时,会如此痛苦?
这张意外滑落的照片一角,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扇通往核心秘密的大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沈墨言返回的脚步声!
苏晚立刻收回目光,重新专注于书本,仿佛从未注意到那张照片。
沈墨言走了进来,拿起文件夹,似乎并没有察觉照片的异样。他看了一眼依旧在“安静”阅读的苏晚,眼神复杂难辨。
“明天,”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我会调整你的治疗方案。”
苏晚从书本中抬起头,看向他。
沈墨言迎着她的目光,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幽深如同寒潭,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需要接受一次,‘深度潜意识情景重构’。”
深度潜意识情景重构?苏晚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一种极其侵入式、风险极高的心理治疗技术,通常在严格监控下,用于提取被严重压抑或遗忘的记忆片段。沈墨言想做什么?他想从她这里“重构”出什么?是关于林晚的,还是……关于那个“阿晚”的?
他这是……等不及慢慢观察,想要直接动用“工具”,强行挖掘他想要的信息了吗?
苏晚的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沈墨言看着她微微变化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做好准备,林晚。”他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