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之乡的时光流逝得缓慢而宁静,仿佛与外界的纷争彻底隔绝。
石屋内,青思渊在深度调息中度过了一天一夜。缃珩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偶尔靠着墙壁小憩,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苍白却依旧俊美的睡颜,感受着链接另一端传来的、缓慢而坚定的力量恢复。
沐秋和汐轮流照顾着鸦。生命源种的力量配合雾隐之乡独特的安宁气息,效果显着。鸦虽然仍未苏醒,但气息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石心守在屋外,如同沉默的礁石。珀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试图研究那些发光的苔藓和植物,被寒洲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为由制止。墨恒和简璃则利用这难得的平静,整理分析着自“遗忘边界”以来的所有数据,尤其是关于“混沌原初”和“虚无吞噬者”的信息。窃影……不知所踪,或许又融入了某片阴影。
第二天清晨,青思渊终于从深度调息中醒来。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那只有黑白灰视界的眼眸的,是缃珩靠在墙边、因疲惫而熟睡的侧脸。晨光(或许是雾气折射的微光)透过石窗,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几缕黑白分明的短发垂落额前,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
青思渊静静地看着,没有动。
心象深处,那缕灰色的链接雏形比之前凝实了一丝,随着他的苏醒,正缓慢而稳定地搏动着,将缃珩那边传来的、平和温暖的流光气息,与他自身沉寂的冥尘交融。那种感觉……不再像之前那样是完全的排斥或冰冷的封锁,而是一种……陌生的、却并不令人讨厌的共存。
他尝试调动冥尘,力量恢复了大半,运转流畅,只是那缕“混沌原初”之力依旧沉寂,难以主动触及。而心象深处那道情感的裂痕,似乎也因为这次透支和休息,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新的冥尘,不再传来尖锐的刺痛,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闷闷的余韵。
他坐起身,动作很轻,但石床的细微声响还是惊动了浅眠的缃珩。
缃珩猛地睁开眼,看到坐起的青思渊,眼中瞬间闪过惊喜,随即又迅速被小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取代。“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连忙起身问道,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青思渊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点了点头:“尚可。”声音依旧平淡,但少了几分彻骨的冰冷。
这细微的变化让缃珩心中微动。他还想再问什么,青思渊却已经起身下床,走向屋外。“出去看看。”
村落依旧笼罩在宁静的迷雾中。中央的古井旁,汐正用木桶打水,准备用于清洗和饮用。看到青思渊和缃珩一前一后走出,她微笑着点头致意。
“青先生醒了?感觉好些了吗?这井水很神奇,蕴含着温和的治愈力量。”汐将打上来的水递过一瓢。
青思渊接过,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清澈的井水。在他失去色彩感知的眼中,这水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内部有细微的能量光点缓缓流动。他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平和生机,确实对恢复有益。
他仰头喝了一口。
井水清冽甘甜,入喉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滋养着干涸的心象。然而,就在这股暖流扩散开的同时,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破碎的低语,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划过他的意识边缘——
“……原初……碎片……归位……”
“……守门人……苏醒……”
“……平衡……将倾……”
低语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幻觉。
青思渊动作一顿,握着水瓢的手指微微收紧。绯红的瞳孔深处,冥尘无声加速流转。
“怎么了?”缃珩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的细微变化。
青思渊放下水瓢,看向那口古井,目光深邃:“这水,有问题。”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汐和刚刚走过来的墨恒等人都停下了动作。
“问题?”墨恒皱眉,“我检测过,能量构成稳定平和,未发现任何有害物质或精神烙印。”
“不是有害。”青思渊走到井边,低头凝视着深不见底的井水,那破碎的低语似乎还在耳边若有若无地回响,“是……信息。”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冥尘,小心翼翼地探向井口。当冥尘触碰到井口边缘那湿润的石壁时,更多的、杂乱无章的碎片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
不再是低语,而是破碎的画面,扭曲的符号,以及一种深沉古老的悲怆与等待!
他看到……无数模糊的身影在迷雾中徘徊、消散……看到一口巨大的、铭刻着无数星辰与锁链的青铜巨门虚影,在迷雾深处若隐若现……看到门扉上,镶嵌着几块散发着不同光芒的、残缺的碎片……其中两块,赫然与他们已获得的“生长”、“庚金”碎片气息隐隐呼应!
“源点之契……”青思渊低声吐出这个词。
画面戛然而止。
他收回手,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显然接收这些破碎信息对他尚未完全恢复的心象造成了一定的负担。
“你看到了什么?”缃珩急切地问。
青思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那些混乱的信息。他抬起头,看向村落深处,那片雾气最浓郁、连石屋都模糊不清的方向。
“这口井,不仅是水源。”他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它似乎是某个庞大‘意识’或‘记忆’的碎片节点,与‘源点之契’,甚至与这片‘雾隐之乡’的起源有关。”
“那些低语提到了‘守门人’、‘平衡将倾’。”寒洲记录着关键词,快速分析,“结合我们已知情报,‘源点之契’是稳定心象回廊的基石。难道这里……存在着一位守护这些基石的‘守门人’?而所谓的‘平衡将倾’,指的是‘虚无吞噬者’带来的危机?”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墨恒推了推眼镜,“或许,该去拜访一下那位长者。”
就在这时,那位之前接待他们的白发长者,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正拄着藤杖,静静地站在他们不远处,浑浊却睿智的眼睛看着青思渊,仿佛看穿了他刚才与井水的“交流”。
“看来,井水向您展示了它的秘密。”长者的声音依旧慈祥,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远道而来的‘变数’们。迷雾指引你们至此,或许并非偶然。”
他转身,面向村落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雾气。
“若想知晓真相,便随我来吧。”
“去见一见,这片遗忘之地的‘守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