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思渊的选择,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最后的定心石。
“将你们的力量,不再用于维持或防御,而是全部集中于一点,注入‘协议密匙’。”寒洲语速极快,将那个古老的金属匣子抛给青思渊,“想象你们要‘定义’那条通道,让它暂时脱离这个崩坏系统的识别。用你们的‘共识’,覆盖系统的‘规则’!”
用“共识”覆盖“规则”!这听起来比在病院里认定“墙是白的”要困难千万倍!但此刻,他们没有退路。
青思渊接过密匙,与缃珩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通过那紧密的链接,意图已然传达。
缃珩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全力催动体内所有的流光之力。不再是温和的铺洒与净化,而是如同决堤的星河,汹涌澎湃地涌向与青思渊交握的手,涌向那链接的深处。
青思渊同样闭目,引导着体内沉寂的冥尘。这一次,冥尘不再向外扩张领域,而是向内收敛、压缩,凝聚成最精纯、最本质的“终结”之力,与奔涌而来的流光悍然对接!
“呃!”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这一次的力量交融,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深入!不再是领域的互补,而是能量本源层面的强行糅合!光与暗在极致的压缩下疯狂冲突、湮灭、又在那神秘链接的强行束缚下,诞生出一种极其不稳定、却又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混沌灰芒!
这灰芒缠绕上青思渊手中的“协议密匙”,那古老的金属匣子瞬间被激活,表面纹路亮起刺目的光芒,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就是现在!指向出口!”寒洲喝道。
青思渊猛地睁开眼,暗红色的瞳孔中仿佛有灰色的闪电划过!他举起手中光芒万丈的密匙,对着那不断闪烁的出口,将那道凝聚了两人绝大部分力量的混沌灰芒,悍然射出!
灰芒离体的瞬间,缃珩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被旁边的石心一把扶住。他脸色苍白,感觉身体被掏空,连呼吸都带着灼痛。青思渊也是身形一晃,周身的冥尘黯淡到了极点,但他依旧强撑着站稳,目光死死锁定着那道灰芒。
灰芒如同撕裂虚空的利刃,所过之处,连崩坏的规则都为之退避!它精准地命中了不断闪烁的出口!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在规则层面响起。
那不断闪烁、扭曲的出口白光,在灰芒没入后,猛地一定!随即,白光迅速稳定、扩张,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稳固的光之门!门后不再是混乱的色彩,而是隐约可见的、相对正常的空间景象!
成功了!
“走!”墨恒当机立断。
石心一把将虚弱的缃珩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扶住昏迷的鸦。汐和沐秋互相搀扶着。珀莉收起玩闹之心,紧跟其后。墨恒和简璃断后。
青思渊是最后一个看向出口的。他强提一口气,正要迈步——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链接深处的剧痛猛地袭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他的意识,又像是整个链接通道因为刚才的过度负荷而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哀鸣!
不仅仅是剧痛,还有一种……剥离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链接的另一端被强行抽离,变得模糊、遥远……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暗红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第一次出现了类似……茫然的情绪。
“青思渊!”已经冲到门口的缃珩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到青思渊痛苦跪地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老青!”
他想挣扎着回去,却被石心牢牢按住。
“通道不稳定!快走!”寒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他看了一眼跪地的青思渊,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率先冲入了光门。
墨恒和简璃也感受到了光门开始微微震颤,显然稳定期极其短暂。
“青思渊!快!”墨恒回头喊道。
青思渊咬紧牙关,试图压下那链接传来的诡异剧痛和剥离感,强行站起身。他能感觉到,光门的力量正在减弱,崩坏的能量再次开始侵蚀这片区域。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光门踉跄冲去!
在他踏入光门的前一刹那,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即将彻底湮灭的崩坏乐园。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在那混沌的最深处,有一双冰冷的、由数据构成的巨大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注视着他与缃珩之间那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断裂的灰色链接线……
下一刻,白光吞噬了他的视野。
……
短暂的眩晕与失重感后,是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们似乎落在了一个冰冷的、金属质感的平台上。周围不再是崩坏的景象,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无数悬浮的几何数据和能量流构成的虚空,远处有巨大的、如同星云般旋转的心象集合体。
他们离开了“深渊画廊&遗忘病院”,但这里显然也不是安全的表层现实。
劫后余生的松弛感还未来得及浮现,缃珩就挣脱了石心,踉跄着扑到刚刚传送出来、脸色苍白如纸的青思渊身边。
“老青!你怎么样?!”他焦急地抓住青思渊的手臂,却发现对方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而且……在微微颤抖?
青思渊缓缓抬起头,看向缃珩。
那双暗红色的瞳孔依旧深邃,但里面却蒙上了一层缃珩从未见过的、极其陌生的……迷雾。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隔开了,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看着缃珩焦急的脸,眼神里带着一丝清晰的困惑,以及……一种让缃珩心脏骤冷的疏离。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不确定地,吐出了两个字:
“……缃珩?”
这一声称呼,不再带有任何之前的熟稔、纵容,或是那宣告所有权般的笃定。
只剩下一种……仿佛在辨认一个陌生人般的迟疑。
缃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