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死寂中前行,最终抵达了最后一个监测点——一片紧邻内围屏障的碎石滩。
这里的剑意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凝固的冰。空气中弥漫着金铁锈蚀与岁月尘埃混合的沉闷气息。前方数丈之外,扭曲的光膜屏障后,灰蒙的煞气如活物般翻滚,隐约可见无数断裂兵刃的轮廓,森然可怖。
王师弟几乎是蜷缩在墨渊身后,大气不敢出。墨渊全神贯注,灵识如同最精细的梭,编织成网,警惕着屏障内外任何一丝异动。他的余光,始终未曾离开过泠崖。
而泠崖,自踏入这片区域,她身上那种惯常的慵懒与茫然,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淡去了许多。
她站在碎石滩边缘,目光不再是空洞的,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缓缓扫过那些嶙峋的怪石,地面上深不见底的剑痕,以及那道隔绝内外的光膜。这里混乱、破碎、充满戾气的规则,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持续刺激着她空寂的识海。
一种…熟悉感。
并非愉悦的熟悉,而是如同触摸到旧伤疤般的、带着钝痛的熟悉。这片土地承载的毁灭与执念,与她本能中倾向于“秩序”与“净化”的底色截然相反,却仿佛是她必须面对的一部分。
她微微蹙起眉,不是因为恐惧或不适,而是因为一些更加破碎、更加模糊的画面,正试图冲破迷雾。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金铁交鸣的巨响,是星辰陨落的火光,是……一种独自面对无尽洪流的孤独感。
墨渊正欲开口,让众人尽快记录数据然后撤离。
突然——
“铿——!”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爆鸣,猛地从光膜屏障的某一点炸响!
一道凝练至极、漆黑如墨的剑气,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竟强行穿透了屏障!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极度不甘的毁灭意念,带着腐蚀一切的怨毒,目标并非墨渊,也非萧烬,而是直指站在原地、气息最为独特的——泠崖!
这道剑气太快,太突兀,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它蕴含的剑意层级,远超之前的骨兽,甚至让墨渊都感到神魂一阵刺痛,救援已然不及!
王师弟吓得闭紧了双眼。
萧烬在那一瞬间,眼中爆发出狂喜与期待的光芒!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泠崖,却没有任何闪避或格挡的动作。
在那道漆黑剑气即将触及她眉心的刹那,她只是…轻轻地,抬起了眼眸。
她的视线,与那道充满毁灭意志的剑气,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激荡的轰鸣。
那道凶戾无比的漆黑剑气,在距离她眉心尚有寸许之地,如同骄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击散,不是被抵消,而是从“存在”的层面上,被彻底地…抹除。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泠崖的目光,并未收回。她依旧望着那道剑气袭来的方向,望着光膜屏障之后,那翻滚的煞气深处。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对着那虚无之处,轻轻一点。
这一点,并非攻击。
一道纯净、柔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微光,自她指尖流淌而出,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那层光膜屏障,没入了剑冢内围。
刹那间——
屏障之后,那原本狂暴翻腾的灰蒙煞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骤然一滞!无数兵刃哀鸣、亡魂嘶吼的混乱声响,在这一刻,竟齐齐减弱了数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原状,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分明减轻了!
仿佛有一位无上君主,途经她的领地,只是不经意地投去一瞥,便让所有躁动的臣民,噤声垂首。
碎石滩上,落针可闻。
王师弟瘫坐在地,目光呆滞。
墨渊僵立在原地,心中的惊骇已如滔天巨浪。他看得分明,那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那是…位格的绝对碾压!她不仅抹除了攻击,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安抚这片万古凶地?!
萧烬脸上的狂喜彻底僵住,化为彻底的惨白与绝望。他体内那原本因靠近“陨星残核”而蠢蠢欲动的扭曲力量,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缩回灵魂深处,瑟瑟发抖,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泠崖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的微光已然散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而非茫然的情绪——那是一丝极淡的…了然。
刚才那道漆黑剑气,以及屏障后的混乱核心,在她感知中,与萧烬体内的“污染”,与之前那些“金手指”,在根源上,有着某种相似之处。都是…“错误”的,需要被“修正”的。
而修正它们,是她与生俱来的…权能。
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主动地、带着明确探究意味地,落在了面无人色的萧烬身上。
她感知到了。
在他灵魂深处,那团瑟瑟发抖的“污染”之源,在刚才她动用权能、抚平剑冢躁动的瞬间,与内围某个更庞大、更黑暗的存在之间…产生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共鸣涟漪。
那个隐藏在剑冢内围的庞大存在,才是更需要“修正”的目标。
而萧烬,或许…是一把能找到它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