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字,狠狠撞在每一位群臣的心上。
那是帝王一怒,血流万里的威慑。
群臣仿佛看见,南方那片即将被血海浸透的土地,听见苍越,樱庭两国子民绝望的哀嚎。
“老奴...遵旨!”
雨化田心头凛然,他深知,手中这卷尚未书写的圣旨,其分量远超以往任何一道调兵遣将的敕令。
这已非寻常的攻城掠地,开疆拓土,而是一场承载着皇帝无边怒火,注定要以尸山填平沟壑,以血河染红诸国山川河流的灭族之战!
史笔如铁,后世史官会如何浓墨重彩地记载这一刻,记载他雨化田作为此旨的拟写与传达者,是助纣为虐的奸佞,还是坚定不移的忠仆?
这些念头快速掠过,被他强行压下。
他只知道,陛下的意志,便是这太初帝国的天意,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他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无条件地遵从。
就在殿内众人尚沉浸在针对南境二国的帝王震怒之中,心思各异地揣度着这场屠杀将带来的连锁反应。
雨化田也已在心中默默构思圣旨措辞,准备领命而去之际,龙椅之上,唐尘却再次缓缓开口。
这一次,他的语气带着漠视一切的冰寒。
“另外...拟旨之后,再加一条,同样昭告天下...”
“凡此界大陆之上,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一切疆域,凡不属于我太初帝国神州之民,自圣旨公告之日起,其身份,皆为...奴役!”
“啊!”
这句话,无疑是一道比之前“尽屠之”更猛烈、更颠覆认知、更丧心病狂的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宣政殿每一个人的心头!
如果说之前针对苍越、樱庭二国的灭国屠戮,还可以解释为对极端暴行的血腥复仇,是杀鸡儆猴、立威于外的雷霆手段,虽然酷烈,但终究有其特定的目标和缘由。
那么现在这一条“非太初神州之民,皆奴役”!
则是毫无差别、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整个大陆所有其他的国家、民族、文明,无论其是否与太初有旧怨新仇,无论其是友好、中立还是敌对,全部一股脑地推到了太初帝国的绝对对立面!
并且不是平等的对手,而是被彻底踩在了帝国的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的奴役!
什么是奴役,那是跟猪狗牛马一样的身份,甚至比猪狗的地位还要低!
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死寂,但这死寂之下,是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
文武百官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的官容,许多人惊得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些年纪较大的文官更是脸色煞白,需要依靠身旁的同僚或殿柱才能勉强站稳。
甚至连一直垂首恭立,忠诚不二的诸葛亮与庞统,此刻也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龙椅上的唐尘,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诸葛亮羽扇已然停滞,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沉的忧虑。
庞统则更是面露惊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旨意所冻结。
他们皆是经天纬地之才,深知此策一旦施行,将给整个天下带来何等可怕的后果!
这已非治国之策,而是有些有违人道之策啊!
不是一个明君可以下达的命令。
“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
终于,一位老臣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愤,猛地从文官队列中冲出。
“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颤抖,充满了急切。
此人是唐姓皇族,名叫唐元林,按照辈分,唐尘还需称其一声皇叔。
他在旧天都帝国时代便以耿直敢言着称,但在皇城内多是有权无实的清贵职位,并未掌握核心权力,因此也幸运地未曾遭到北庭与女帝的清算。
女帝登基后,这唐元林便辞官养老了。
也算是表明态度,不争不抢,不管不问。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初北庭与西荒战事最胶着之时,唐元林甚至曾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暗中给西荒传递过一份至关重要的紧急密报。
这份雪中送炭之情,唐尘一直记在心中。
因此,在攻破天都皇城,建立太初帝国之后,唐尘非但没有为难这些前朝老臣,反而对那些曾经在暗中或明里帮衬过西荒的,如唐元林之辈,皆在原官职上提升一级,加以荣养。
唐尘深知,打下天下靠的是兵马刀枪,但治理这偌大的帝国,却需要这些熟悉旧制、在士林和旧贵族中颇有声望的老臣来稳定人心,平衡各方势力。
他们,有时用好了,便是安定天下,缓解新旧矛盾的重要棋子。
然而此刻,面对唐尘这近乎“残暴”,堪称疯狂的政策,这位素有贤名,且对唐尘有恩的皇叔唐元林,第一个站了出来,以最激烈的方式表示反对。
“陛下!对苍越、樱庭二国施以雷霆惩罚,老臣虽觉过于惨烈,然其二国罪行确凿,陛下身为帝国君主,为受难子民复仇,震慑四方不臣之心,老臣虽不忍,也是可理解!”
唐元林抬起头:“然...然这“非太初,皆奴役”之策,实乃亘古未有之残暴,自绝于天下之取祸之道啊!陛下!请陛下三思!此策若行,我太初帝国将瞬间成为此界公敌,举世皆敌!”
“四方蛮夷,岂会坐以待毙?必联合反抗,烽烟四起,永无宁日矣!且我太初上国,礼仪之邦,岂能行此等...此等豺狼残暴之举?这与陛下一直倡导的“天下归心”之志,岂非背道而驰?”
“望陛下收回成命!”
唐元林言辞恳切,句句泣血,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殿内绝大多数臣子的心坎里。
许多文官纷纷面露赞同之色,若非慑于唐尘积威,几乎要跟着跪倒一片。
龙椅之上,唐尘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他早已料到,这道旨意会引来激烈的反对,而这朝堂之上,有胆量、有资格如此直言不讳反对他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对他有恩,且身为皇叔的唐元林了。
“残暴?”
唐尘微微歪头,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淡。
“王叔,你可知,这千百年来,此界这片广袤大陆,分裂割据,征战不休,大大小小曾林立过数百个国家?”
他特意称呼唐元林为“王叔”,语气平和,可谓是给足了这位老臣面子,也缓和了一下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唐元林一怔,但还是恭敬答道:“老臣...当然知晓,自上古以来,此界纷争不断,诸国并起,确是史实。”
“那王叔再想想...”
唐尘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沉重。
“这千百年来,在这无休止的国与国之间的征伐,兼并,仇杀之中,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惨死?”
“有多少家园毁于战火?有多少妻离子散,白骨露于野的悲剧上演?今日是甲国灭乙国,明日是丙国屠丁城,仇恨的种子一代代传递,和平永远是短暂的奢望!”
唐尘的目光扫过下方众臣,看到一些人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朕,既受命于天,建立太初,便立志要终结这千年乱世,铸就万世不易之一统江山!”
“要实现这亘古未有之伟业,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
唐尘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带着毋庸置疑的决断。
“王叔,诸位爱卿,你们以为,仅靠怀柔,靠教化,靠缓慢的同化,就能让那些骨子里野蛮,文化迥异的异族真心归附吗?”
“就能彻底让数百年、上千年来积累的隔阂与仇恨消散吗?”
他顿了顿,不给群臣回答的机会,继续道:
“不能!历史已经证明,怀柔只会让他们暂息兵戈,积蓄力量,待我稍有衰弱,便会再度反噬!”
“唯有绝对的力量,唯有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感到绝望,彻底断绝其复起之念、反抗之心,才能真正换来永久的和平!”
“朕如今施行此“奴役”之策,非为嗜杀,实为“破而后立”!”
唐尘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思。
“此策一行,天下异族皆惊,其反抗意志将在绝对的等级压迫下被最大程度地削弱、分化。他们首先想到的将不再是如何联合反抗,而是如何在新的秩序下苟全性命!待到朕以铁腕扫平一切刺头,待到太初帝国根基稳固,江山一统,天下承平数十载之后...”
唐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届时,朕再择机颁布赦免令,循序渐进,给予那些表现驯服、逐渐被同化的异族以平民身份,甚至允许其中的佼佼者通过考核,为帝国效力。”
“你们说,到那时,他们是会铭记今日的“奴役”之辱而继续仇恨,还是会对朕的“皇恩浩荡”感激涕零,从此死心塌地,视自己为太初之民?”
一番话语,敲在众人心头。
许多臣子,尤其是那些武将,眼中开始闪烁起领悟甚至狂热的光芒。
陛下所思,果然深远!
这不是简单的暴政,而是一场宏大的、冷酷的、旨在从根本上重塑此界秩序的伟大皇令!
“反之,若朕现在便以劝降之策,出兵征服他们,逼迫他们表面臣服,他们心中岂能无恨?岂能无复国之念?”
“我大军一旦离去,叛乱必然四起,朕可以震住他们一时,但能震住他们一世吗?能保证朕的子孙后代,依旧有足够的威望和力量压制他们吗?”
“届时,战火重燃,死的又将是多少我太初的将士和子民?”
唐元林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唐尘的逻辑自成一体,冷酷而有效,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他只能喃喃道:“可是...陛下,此举毕竟有违仁德,恐伤帝国气运,且举世皆敌,风险实在太大...”
“风险?”
唐尘冷哼一声,目光再次抬起,穿透了宣政殿巍峨的穹顶,投向了那虚无缥缈的更高处,
“王叔,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朕在,这片天下就不会有任何风险存在!”
“还有...诸位爱卿,你们莫非忘了,我们真正的敌人,究竟在哪里吗?”
“并非这片大陆上那些苟延残喘的小国,蛮荒部落!而是那高悬于九天之上,视我等如蝼蚁的仙界!”
“是那潜伏于九幽之下,魔气滔天的魔界!”
“是那盘踞于洪荒大泽,妖氛弥漫的妖族之地!”
“唯有以此铁血手段,速定此界,实现真正的牢固一块的大一统,凝聚整个此界的人力、物力、心力,朕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集中全力,挥师征讨那仙界、魔界,乃至妖族之地!”
“将太初的黑龙旗,插遍诸天万界!这才是我太初帝国真正的宿命与征程!”
如此帝王之言...
直到此刻,群臣才恍然惊觉,陛下的野心,早已超越了凡俗的帝王霸业,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传说中的神仙魔妖!
与征伐诸天相比,大陆上的这些蛮族,似乎真的...微不足道了。
用最酷烈、最高效的手段整合大陆资源,为更宏大的战争做准备,这...这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唐元林彻底沉默了。
他望着龙椅上那年轻而充满威严的帝王,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敬畏。
陛下的格局与手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深深地伏下身子,额头触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释然:“陛下...圣虑深远,烛照万里,非臣等所能及,是微臣...想的太过片面,拘泥于小仁小义,险些误了帝国大计,老臣...遵旨。”
他这一拜,代表了旧臣势力最后的疑虑被强行压下。
殿内其他尚有异议的官员,见状也纷纷将话咽回了肚子里,齐齐躬身:“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眼见朝堂再度归于“统一”,唐尘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需要的是高效的执行,而非无休止的争论。
“既然众卿无异议,此事便如此定了,雨化田,即刻按朕之意拟旨,用印后以最快速度通传天下,务使四海皆知!”
“老奴领旨!”
雨化田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躬身退下,准备去完成这道必将震动整个大陆的旨意。
处理完这最紧要也最骇人听闻的决策,唐尘话锋一转,开始布置具体的任务。
“另外,传令下去,即日起,增设“外域探寻”任务,由诸葛亮与庞统二人全权负责!”
唐尘目光落在两位谋臣身上:
“你二人的首要任务,是调动一切资源,探寻并确认通往仙、魔、妖三域的稳定入口或通道,古籍、传说、民间异闻、阵法推演,任何线索皆不可放过!”
诸葛亮与庞统对视一眼,齐齐出列,躬身应道:“臣,领旨!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嗯。”
唐尘随即目光转向武官队列中一位将领。
“唐狼!”
“末将在!”
甲胄上刻有龙头的唐狼应声出列。
唐狼身为“镇龙司”的指挥使,不仅对唐尘无比忠心,更重要办事唐尘非常放心。
也是唐尘手中除了那些被召唤出来的文臣武将,是此界唯一一柄可以放心使用的利刃。
“你的镇龙司,抽调精锐,全力辅佐诸葛与庞统两位先生探寻界域之事,凡所需人员、物资、权限,皆予以最高优先。”
“同时,严密监控帝国内外一切与异界可能相关的异常动向,若有发现,可直接密报于朕,也可与两位先生协商处置。”
“末将明白!镇龙司必当全力以赴,护卫先生,探寻界域!”
唐狼沉声领命。
布置完这关乎未来扩张的宏大任务,唐尘的眼神转冷,另一股杀气再次弥漫。
“此外,全国范围下发海捕文书,重点针对江湖上一个名为“采花帮”的龌龊组织!”
唐尘的声音里带着厌恶与冰冷。
“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采花帮,连同其帮主李知春在内所有核心成员,全部擒拿归来!死活不论,但朕要见到人!”
殿内众臣闻言,不少人都是一愣。
采花帮?
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江湖下三滥帮派。
虽然恶名昭彰,但何德何能,竟然需要陛下在朝堂之上,与征伐异界,颁布奴役令此等军国大事相提并论,亲自下令全国通缉?
唯有深知内情的少数近臣心中了然。
陛下可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啊。
他们依稀记得,当初陛下尚在西荒艰难创业之时,这个采花帮的帮主李知春,曾表达效忠之意,言辞恳切,甚至立下了一些听起来很美好的承诺。
然而在得到陛下初步的信任和些许资源后,这李知春却带着他的人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卷走了那点资源,更像是一个拙劣的玩笑,戏耍了当时求贤若渴的陛下。
这笔账,唐尘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当日对自己虚假表达忠心,却一去不返,让他颇感羞辱的采花帮帮主李知春呢?
在唐尘看来,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其行径甚至比那些战场上的敌人更加可恨。
如今他登临帝位,权倾天下,是时候清算这些旧日恩怨了。
哪怕对方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冒犯了帝威,也必须要付出代价!
“末将遵旨!”
“镇龙司会立刻调动各地暗桩,联合刑部,地方官府,布下天罗地网,定将此獠及其党羽擒获,交由陛下发落!”
“很好。”
唐尘身体微微后靠,倚在龙椅的靠背上,挥了挥手:“今日所议之事,关系重大,望诸卿各司其职,竭力以赴。”
随后雨化田高喊:“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