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山群峰耸立,云雾缭绕,三百六十宗汇聚此山。
千百年来,各宗为争夺福地明争暗斗。
唯有一个宗门例外,那便是守山宗!
作为元始山十大宗门之末,守山宗的山门却坐落于南部最荒凉的边界。
与其他争夺灵脉福地的宗门不同,守山宗偏居元始山最南端边界,守着那片被世人称为“不毛之地”的荒芜山脉。
这里山石裸露,草木难生,连飞禽走兽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放眼望去,尽是灰白相间的岩壁与贫瘠的土地,与元始山其他宗门所在的云雾缭绕,草木旺盛的仙境形成鲜明对比。
守山宗弟子不过三千余人,在这片荒凉之地开垦梯田,种植杂粮,饲养鸡鸭,自给自足。
与其他宗门金碧辉煌的殿宇相比,守山宗的建筑简陋得令人难以置信。
篱笆围成的院落。
茅草覆盖的屋顶。
甚至还有弟子直接居住在山洞之中。
明明是十大宗门之一,生活却比许多小宗门还要清贫。
但无人敢小觑守山宗。
宗内虽无金碧辉煌的殿宇,却有着三位陆地神仙境的强者坐镇。
这等实力,本可轻易夺取他人福地,但守山宗历代弟子却甘守清贫,从不以武力抢夺资源,只是默默守护着这片荒凉的土地和山对面的那片神秘海域。
身为元始山十大宗门中最后一位,这也是为什么守山宗,在三百六十宗中享有独特的敬重。
可这一日的守山宗内,却隐隐弥漫着一种不同往日的凝重气氛。
兵家势力横扫元始山,接连覆灭各大宗门的消息早已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山野之间。
原先威名赫赫的十大宗门,如今全部覆灭,弟子们也都知道这件事。
守山宗最南端的一处险要之地。
一座用粗糙原木和石板搭建而成的简陋眺望台临海而建。
台下便是那深不见底,波涛翻涌的黑色海水。
这片海域被守山宗世代称为“狱海”。
海水的颜色漆黑如墨,深邃得令人心悸。
与守山宗那赤褐色的荒凉白色山体形成了强烈而诡异的对比。
远远望去,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天神之刃从中精准地劈开,界限分明,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禁忌之感。
在眺望台之上。
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缀着几块补丁的破旧麻衣的青年,正静静地盘腿而坐,面向大海。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年纪,一头长发随意地用一根布条束在脑后,面容被常年不息的海风吹得略显粗糙,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洒脱。
他便是守山宗当代宗主,守墨规。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漆黑的海面,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好像完全化作一尊石像。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一个扛着锄头,衣袖卷到肘部,裤脚沾着泥点的老头缓缓走来。
将锄头轻轻靠在眺望台的栏杆上,守墨规这才微微侧过脸,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开口问道:“那两亩新开出来的地,都弄好了?”
老者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顺势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这种地啊,真是比练武还要累人。想当年老夫为了突破境界,迈入那陆地神仙之境,日夜苦练,历经磨难,却从没像这几天专心锄地这般感到劳累过。”
守墨规闻言,只是笑而不语,目光中流露出一种理解。
老者从腰间取下水壶,拔开塞子,仰头喝一大口清水,随后也转过头,将目光投向那一片漆黑的海面,语气变得略微低沉了一些:“宗主,刚刚得到的确切消息,盼神宗...也没能幸免,被兵家彻底覆灭了。”
“我知道。”
守墨规的声音平静无波,这是他早已料到的事实,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老者眯起眼,望着前方除了漆黑海水和偶尔翻涌的浪花之外空无一物的海面,笑道:“说起来也是奇怪,从这个特定的角度望过去,这片狱海的风景,看着看着...倒觉得还挺不错的,有一种别样的苍凉壮阔之美,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守墨规抬起手臂,指向海面的西南侧方向,道:“老曲头,你猜猜看,前几日我在那个方向,看到了什么?”
“啥玩意?”老曲头追问道。
“一个女人!”
守墨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一个穿着绣有黑色蛟龙图案服饰的女人!她就站在那波涛之上,远远地望着我这边。”
老曲头脸上的轻松神色骤然消失,一脸严肃:“又来了?它们...这么快就又出现了?”
守墨规缓缓地点了点头:“整整七十年了,期限将至,当年它们被师父联合宗门前辈拼尽全力,付出极大代价才暂时驱逐回对岸,如今天下大乱,它们肯定会再次卷土重来,这是必然之事。”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海风呼啸着从他们之间吹过,带来咸腥而冰冷的气息。
比起那即将兵临城下,带来杀戮与征服的兵家大军,他们二人此刻所谈论和关注的,更多是海那边的未知威胁。
老曲头想起来什么道:“兵家那日派人送来的信函,话说得很直白,也很强硬,信中说,我们除了无条件归顺之外,别无其他选择,如若不愿归顺,他们便只能大军压境,将守山宗彻底踏平,宗主,此事有些棘手啊,我们究竟该如何应对才是?”
守墨略微沉思了片刻,平静道:“说实话,老曲头,直到此刻,我也尚未想明白到底该如何应对,兵家势大,其志在必得...”
说到这里,守墨略再次抬头看向海面忽然下定决心道:“实在不行...传令所有弟子,即刻来此地集合。”
...
与此同时,在通往守山宗的山道上,吕布率领大军,正浩浩荡荡地加速行进。
一路上,吕布回想在盼神宗内的所见那堆积如山黄金珠宝,还有那丰富的粮草食物。
作为元始山排名第九的大宗门,盼神宗的富庶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个守山宗既然能位列十大宗门,即便只是排名最末的第十,想必其积累的财富和资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吕布对跟随在身边的副将闲聊,语气中带着一种征战沙场之人惯有的对战利品的期待。
副将不断恭敬点头微笑回应。
可是当大军历经跋涉,终于抵达守山宗地界之时。
包括吕布在内的所有将士,都被眼前所见的景象彻底震撼和愣住了。
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想象中宗门大派应有的气象。
眼前只有一片荒凉到极致的景象!
光秃秃的山峦呈现出毫无生机的赤褐色,几乎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绿色植被。
在半山腰那些勉强开垦出来的窄窄的梯田里,稀稀拉拉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看不出种类的作物,长势看起来更是可怜。
这完全就是颗粒无收的长相!
而在那山顶之上,只有一些用简陋的篱笆和粗糙木材围成的院落,散落着数十间低矮的茅草屋。
甚至还有一些直接开凿在山壁之上的黑黢黢的洞穴。
若不是在那简陋无比的山门前,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块历经风霜侵蚀,字迹却依然可辨的木匾,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守山宗”三个古朴的大字。
吕布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来到了某个被遗弃已久的荒村野地。
“这里...这里真的就是守山宗?”
吕布难以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甚至再次从怀中取出军事地图。
翻来覆去地再三确认,声音中充满了错愕与不解:“元始山十大宗门之一,威名赫赫的守山宗,其门人弟子就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旁边的副将也是一脸的愕然与不可思议,也仔细看着地图又观察四周,迟疑回道:“将军,这里确实是守山宗了。”
吕布都懵了,好歹他从盼神宗里搜出不少黄金珠宝,粮草军需,在看这个守山宗...难道要抢这几亩贫田?
可唐尘下达的是屠杀这两个宗门,吕布看着穷酸到让自己都不忍下手的宗门,但皇令难违,当即抬手下令道:“杀!”
士兵服从将领一切命令,不管是死战到底,还是烧杀抢虐,只要统帅下令, 士兵们都会服从。
就在士兵们准备冲上山之时。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从半山腰的方向传来:“不必劳烦诸位将士上山了,宗内的弟子们都已经乘船出海去了,如今这整座山上,就剩下我一个人。”
正是守山宗宗主,守守墨规。
他缓缓地走下山坡,来到大军阵前,面对着重甲利刃,杀气腾腾的军队,还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语气平和道:“在下守墨规,为守山宗宗主,在此拜见将军,恭迎太初九极皇帝陛下大军亲临。”
吕布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有些落魄的青年。
很难将他与一流宗派的宗主这等尊贵身份联系起来。
“你就是守山宗宗主?你们宗门,怎么会如此寒酸?”吕布直言问道。
守墨规闻言,带着笑意反问:“将军所说的寒酸简陋,是指的我们这些人缺乏那些华而不实的身外之物吗?”
吕布再次皱紧眉头,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个自称宗主的青年,的确与他之前所见过的任何宗门之人都截然不同。
他率大军前来,本是准备大开杀戒,要碾碎一切抵抗。
可这宗主一身破烂,像个乞丐,真是奇怪,更有一点是吕布一个如此杀性之重的人,在面对守墨规时,竟然一点杀心都没有。
“别废话,本将奉旨前来讨伐你们宗门!”
吕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沉声又道:“我看你也是个明事理,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为何不愿归顺我西荒,为陛下效力?以你的能力,何必困守在这等荒芜之地?”
守墨规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军您有所不知啊,我们守山宗弟子入门之时,所要遵守的第一条门规,便是:不贪恋凡尘功名利禄,不慕世间富贵荣华...”
“我若是今日归顺了皇帝陛下,那岂不是立刻就要被迫去追求建功立业?闹不好还要妻妾成群,锦衣玉食,哈哈哈,这不就是明目张胆地沾染那些我们誓要远离的身外之物吗?这可是违背祖训,欺师灭祖的大罪过啊。”
吕布一时之间竟被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他征战沙场多年,见过的英雄豪杰,枭雄小人无数。
却从未听过这般匪夷所思的言论。
这世上哪有男人不爱黄金,不爱权势,不爱美色?
这个一身破烂,看起来跟乞丐无异的宗主,却能将这番拒绝荣华富贵的话说得如此坦然,如此理直气壮,好像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皇命在身,陛下的旨意清晰,吕布眼中的犹豫迅速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陛下的旨意很清楚,点名要灭你守山宗全宗上下,鸡犬不留!无论你有何种理由,今日都难逃一死!”
守墨规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既无恐惧,也无愤怒。
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诡异的语气道:“将军,我们守山宗与世无争,与朝堂更是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何苦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呢?再者,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宗门下的弟子们早已全部乘船出海,此刻想必已在海中千里之外了,我特意独自留下来,并非为了阻挠将军,而是有一句至关重要的话,想要托将军转告给你家陛下。”
说罢,守墨规向后轻描淡写地迈出一步。
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一步,他的身形却凭空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已然出现在了那漆黑如墨的海面之上,凌波而立。
他运足了气息,声音洪亮悠远道:
“还烦请将军务必转告陛下!若有一日,他真能一统八荒,得了这天下,切记要派重兵把守此地!在这片狱海的对岸,存在着远比宗门势力,乃至人间王朝更加可怕恐怖阴邪之物!它们才是真正的威胁!”
话音未落,也不见守墨规有任何明显的动作,他的身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道朦胧的流光微微一闪,便瞬息间消失。
吕布完全一头雾水,等反应过来时立刻派人搜山。
士兵们一番仔细的搜寻之后,回来禀报的结果果然如那守墨规所说,守山宗内早已空无一人,甚至连一点有价值,像样的物品都没有留下,确切说他们宗门应该就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
整座宗门空空如也,就像荒废了很久一样。
“收兵!回营!”吕布无奈地挥了挥手,下达了命令。
盼神宗已灭,守山宗弟子全部撤离。
他此行虽然未遇抵抗,却也未竟全功,只能带着满腹的疑惑和那句莫名其妙的传话,回去向陛下复命。
...
远在数千里之外。
与元始山接壤的嶂南之地,这里的山形地势就要比元始山好了一些。
甚至有一些一马平川的地貌。
天侯府,便坐落在这片平川的核心区域,同时也是镇南王唐木白的王府所在地。
府邸修建得极尽奢华,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在王府后院。
镇南王唐木白坐在一张铺着柔软锦垫的石凳上,面色阴沉得可怕。
凉亭两侧,侍立着八名身姿曼妙,穿着轻薄纱衣的女侍卫。
她们个个屏息凝神,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逆鳞。
唐木白面前的玉石桌上,摊开着一道加急圣旨。
传旨的使者刚刚快马离去不久,留下的旨意却让唐木白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陛下严令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围剿并阻止自己那个堂弟出山北上。
“我这个堂弟,怎么还不死呢!!!一个兵败一次的狗东西,如丧家之犬逃亡的废物!怎么就像踩不死的臭虫一样!”
“草!”
唐木白猛地一挥衣袖,将那道圣旨扫落在地时,恰好滚落出去,撞在了一位侍立在旁的女侍卫的小腿上。
那女侍卫下意识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身子。
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动作,却引起了唐木白的注意和暴怒。
“你动什么?”
唐木白目光阴冷,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女侍卫问道。
女侍卫吓慌忙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颤抖着求饶:“王爷恕罪!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
“本王在问你话!你刚才动什么!”
唐木白眼中的杀机骤然暴涨:“很疼吗?啊?这圣旨的分量很重吗!”
“不疼!不重!王爷!一点都不重!是奴婢错了!是奴婢该死!求王爷开恩!”
女侍卫的声音害怕极了。
“哈哈哈!不重...好一个不重!”唐木白忽然尖锐大笑。
女侍卫吓得不断磕头:“奴婢该死,王爷别生气。”
“你确实该死...这个时候敢来碍我的眼!”
唐木白话音刚落,抬起一刀,刺啦!这名姿色上乘的女侍卫便脖子流血,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