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朝雨本想放下手机,可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吊坠上,鬼使神差地,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
细密的碎钻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而清冷的光,如同冷冽的寒星一般。
字母很小,却是清晰深刻。
想到单词的含义,怎么看也应该不是品牌的logo。
忽然,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my’。
我的。
这个在语境中极具占有性和私密性的单词刻在吊坠上,而这吊坠又挂在她的手机上……
像是某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难不成这算是一种标记?
像是打上了标签一样,就好比宠物主人都会给狗狗戴上自己刻好的狗牌,标明所属,防止丢失。同时又带着一股子监狱长发放编号牌的意味。
这个认知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一股难言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my’两个字母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她身上,那种滚烫灼烧的疼痛灼烧着她的心。
靳墨到底把她当什么?
一件所有物?
一只宠物?
还是一个需要打上标记的奴隶?
这个认知让她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先前因他偶尔流露的温柔而产生的天真想法,此刻化作汹涌的浪潮反扑回来。她怎么会以为他对自己稍微有一些怜惜呢?
根本不是这样,只是对物品的占有罢了。
也许从跟他交易开始,就注定要承受这扭曲的关系。
可内心此时此刻被屈辱感占据着…
“电话讲完了?需要给你时间处理消息吗?”他冷然的声线响起,像鞭子抽在凝固的空气里。
棠朝雨从悲伤中猛然回神,声音因为极力压抑微微变调,几乎是带着些许颤抖,这种情况下,她依旧不敢说出过激的话来。
“手机上挂着吊坠有点不方便…拆了它吧。”她试图拆下吊坠,指尖颤抖着,又用力死死捏住那枚精致的梨花吊坠,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肉里。
靳墨语气平淡:“停手,一个吊坠,我不觉得它会碍事。”
棠朝雨神情木然,喃喃重复道:“一个吊坠……”
看着她的反应,靳墨眸色沉了下去,似乎有些意外,他在她眼里读到了来不及掩饰的抗拒,“棠朝雨,停手。”
“我真的…不太喜欢有东西挂在手机上……”她仍旧喃喃地说着,心底积压的委屈和恐惧此刻占据了理智,一股脑地想把这标签给撕掉。
链子太细,她用指甲抠着,拆了好几次没能成功,于是,开始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它扯下来,那细细的链子竟然结实无比,勒的她手指生疼都纹丝不动。
有力的大手如铁钳般攥住她的手腕,把手机夺走。
“还给我!”
靳墨动作太快,棠朝雨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就被夺走了,她激动地喊出声。
可力量的悬殊,让她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就像是镣铐一般将她箍住。
“放开我!我的手机,你凭什么随便挂东西!”她情绪失控,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着,却怎么也挣不开禁锢。
靳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墨色,她像是被钉住翅膀做成标本的美丽蝴蝶,只能任由他摆布。
她拼尽全力挣扎,手腕已经浮现出清晰的红痕,无力感使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靳墨看着她脸颊上的泪痕,这才注意到她的红肿的手腕,猛地松开了手。
他把手机放在她枕边,“拆吧。”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他没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卧室里有种万念俱灰的死寂感,棠朝雨的目光轻轻扫过那朵梨花,感觉它不再是精致珠宝,而是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仿佛那是某种剧毒之物。
身体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她蜷缩着将自己裹得更紧,像躲避天敌的弱小动物。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又或者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靳墨又回到了房间,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窝在被子里。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瞬间亮如白昼。
靳墨坐在床边,掀开被子把人捞起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的,小巧而精密的工具盒。
他拿起手机,又拿出几样工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她说道:“你自己拆,还是我来拆。”
棠朝雨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视线再次落在那枚梨花吊坠上,在它旁边是冰冷的工具,刚才她还失控到歇斯底里的想要扯下它。
此刻,它的命运交在了她的手里,它和拆除它的工具一起,毫无抵抗地摆在她的面前。
那股冲动已经消失了。它跟她的命运何其相似,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她侧过头不愿意再触碰那枚吊坠,
是啊,拆了又能怎么样呢?改变不了她被关在这里的事实,更改变不了这扭曲的交易,心底的标签已经打上,一个吊坠确实显得无足轻重了。
“算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意识到这样也许又会惹靳墨不快,又补充道:“也不算碍事。”
靳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了她几秒,将工具放回盒子里,放到桌子上,“放在这里,如果你还想拆,自己动手。”
说完这话,他再次离开,房间里很快又陷入死寂。
棠朝雨木偶一般躺了许久,意识到自己被激烈的情绪耽误了正事。不禁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能被情绪左右到忘了正事…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她不能再出现今天这般失控的情况了。
想明白了这些,她浑身冰冷着下了床,深呼吸了几下,走出房间,穿过灯光昏暗的走廊,去寻找靳墨的踪影。
今晚的月光很亮,照在院子里的水池上,一汪明镜一般,有几只鸟飞到池子边上饮水,喝过水之后,又轻快地飞走了。
棠朝雨站在落地窗前看了许久,这样美好的画面,她的心里却满是惆怅。
四处找遍,都不见靳墨的踪影,就连书房里也没有。
一种莫名地笃定驱使着她上了阁楼。
阁楼的门开着一道缝,清冷的月光透过那道缝洒在楼梯上,细长的一道,看上去说不出的寂寥。
她透过门缝看到了窗下的那个人,在月光下同样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