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朝雨每往前走一步，心就沉一分。她死死忍住自己的眼泪，轻轻趴在床边，伸手去触碰靳墨消瘦的脸颊，那近乎透明的苍白使得她的手颤抖着。
指尖触碰到一片微凉，“靳墨……”她开口，声音轻如耳语，不敢用一丝的力气，生怕把人给吹散了。
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棠朝雨一遍一遍地唤着他，最终还是伏在他身上大哭，她强撑着的那一丝冷静荡然无存，像是最心爱玩具被毁掉的小孩，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哭的毫无形象可言。
靳墨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曾经让她沉醉的黑眸如今黯淡无光，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
“别哭，梨梨。”沙哑干裂的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
他艰难地想要抬起手，想替她擦掉眼泪，却连这点力气都快没有了。
棠朝雨握住他的手，“我来看你，Ely叔叔放我进来的。”
“你走吧。”靳墨虚弱地闭上眼，他不想被棠朝雨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地滚落在他的手背上，温热地灼烧着他的心。
“我累了，梨梨。让Ely送你回家去吧。”他声音里的疲惫刺痛了她的心，
棠朝雨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你看看我好吗？”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静寂，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看着我好吗？”她哽咽着，语气却变得坚定无比，““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浑身湿透走在在竹林里，浑身都是冰冷的气息，我当时想，这个人好奇怪…””
“后来我在一起，你说起自己的痛苦，总是一笔带过。我一直在想，除了永远陪着你以外，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特别的事。栩栩总跟我说，心疼男人会倒霉一辈子，可是我一直都在为你心疼。”
那双黯淡的眸子缓缓睁开，跟刚才相比，似乎迸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弱光亮。
“十七岁的靳墨是最痛苦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没能陪在你身边。但是，十七岁的棠朝雨很幸运，遇到了最喜欢的人。现在，她希望靳墨活下去。”
她说着猛地俯下身，双手捧住靳墨的脸颊，吻了吻他的眼睛，“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就算我再能共情，也无法真正体会你失去至亲的痛苦和绝望。”
“你跟我说过，我们的路还很长，路还没有开始走，你就要扔下我一个人了吗？
“生日那天，我许愿希望能够和你永远简单快乐的在一起，你也不打算帮我实现愿望了吗？”
“对不起。”靳墨看着她，眼神又要黯淡下去。
棠朝雨任由自己的眼泪无声滴落，眼神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如果你坚持的自己的选择，我无话可说，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你可以这样解脱，我却不能，就算我的心跟着你死去，我也会好好活着。”
“我还有很重要的人，不管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自己，只有我活着，才会有人一直记着你。”
她突然苦笑道：“我就怕你死了以后，那个老头子连你埋在哪里都不告诉我，我就算想去你的墓前，都没有机会。”
靳墨盯着她，“忘了我吧。”
“你这个要求很离谱，也很过分！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忘记你，等我到了大学，我就立马就去交新的男朋友。”她不想赌气，可赌气的话就这么出口，“在一起的时候还说会听我的话，结果你一点都不听话，我会忘了你，换个真正听话的男朋友的！”
靳墨瞳孔微微收缩，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手，轻轻搭在她的脖子上，无力地掐了掐，“你这么一说，我真想带着你一起死。”他忍受不了她会属于别人的可能性。
“可以。”
靳墨摇头，“叔叔阿姨不能失去你。”
“那我就可以失去你吗？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为了我活下去，可以吗？我怎么可能去找别的男朋友，你死了我怎么办……”她红着眼眶，望进他的眼眸深处。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现在是很弱小，没有办法对抗他。可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是有办法对抗的，不是吗？”
“活着，才有以后，不管人间还是地狱，都要先活着。”棠朝雨的声音轻柔下来，“你在叔叔阿姨出事后，如果没有活下来，就不可能跟我相遇了。”
靳墨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泪眼朦胧，脆弱却又无比坚韧，他早就知道，梨梨比他要强大太多。
她感受到靳墨身上的气息跟刚才不一样了，继续说道：“我妈妈说，我们现在太小了，根本没办法掌握自己的人生，闹得死去活来又有什么用。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强大到没有人能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那个老头子再厉害，他可以把你带走，可以逼我们分开。但他能控制你的心吗？能控制我的心吗？如果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他能阻止一辈子吗？”
“梨梨……”靳墨用尽全身力气把手覆上她的手背，“我答应你。”
棠朝雨抱住他，泪水流的更凶，靳墨一遍一遍在她耳边道歉。她抬起头望着他，再次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终于释然地笑出来。
她喊Ely送了些水喝吃的进来，Ely早准备好了营养师配的流食。
棠朝雨拿着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靳墨唇边，“慢一点喝。”
靳墨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Ely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看着两人的目光分外柔和，像极了一个慈祥的长辈。
靳墨抬了抬眼皮，“东西放下，人出去。”
“好的，小少爷。”Ely半点都不生气，微笑着走到门边，“对了，请注意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棠朝雨点点头，一点一点地喂靳墨吃东西，“他今晚就要带你离开，我不在的话，你也要好好吃饭，可以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