瑭叁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声音淡漠却清晰地传遍大厅。
“非我背弃，是宗门先背弃了包容之心。”
“再者，对我而言，他不是‘一个男人’。”
“他是栩箬，是我的栩箬，也只是栩箬。”
声音落下，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牵着栩箬，大步向外走去。
瑭昊看着儿子决绝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有痛心，有愧疚，有理解。
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他也转身，跟上了两人的脚步，用行动选择了支持自己的儿子。
走出那压抑的大厅，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
栩箬看着身旁青年坚毅的侧脸，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好看得不像话。
他忽然用力反握住瑭叁的手，将他拉得停下脚步。
“瑭叁。”
这似乎是栩箬第一次这么唤瑭叁名字，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回来了。
比进入昊天宗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认真和炽热，瑭昊说回来认祖归宗时，栩箬内心是十分复杂的。
看着瑭叁脸上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期待，他忍不住有些失落，可又觉得这样不对，所以努力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
瑭门是他们的家，可昊天宗才是瑭叁的根，才真正的与他有血缘关系。
“嗯？”瑭叁疑惑地看栩箬。
栩箬凑近他，几乎鼻尖相抵，狐狸眼里流光溢彩，带着他特有的、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占有欲，声音却压得低低的，充满诱惑。
“我爱你。”
他知道眼前的人愿意为了他去死，同样的他也可以为了眼前的人去死。
可有的人对于生死从来都不是第一位，瑭叁就是这种人。
他最看重的是感情，是亲情友情爱情，直至今日愿意为了他放弃回归宗门的瑭叁，才真正的令他再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连同想百年后调查为何被困的想法都一同烟消云散。
“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宗门不认你，我认你。”
“你想要的都会有的，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瑭叁怔了一下，随即失笑，眼中的冰寒彻底化为暖意，他抬手，轻轻拂过栩箬的脸颊：“好。”
“今天怎么没大没小的，叫哥哥。”
栩箬得寸进尺地追问，眼睛亮晶晶的：“那哥哥比我大是不是得照顾我？”
瑭叁不明所以但十分配合的点点头。
“我刚刚都准备为了你放弃瑭门了，你感动吗？是不是更爱我了？今晚能不能……”
栩箬贴近瑭叁耳边说着一些夫妻间的小情趣，他面不改色。
瑭叁看起来却要熟了，打断他的得寸进尺：“走吧。”
他再次握紧他的手，走向下山的路。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
离开昊天宗那令人窒息的云雾和刻板的山道，山脚下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自由了几分。
然而，三人之间的气氛却并未完全轻松下来，瑭昊走在最前面，高大的背影依旧如同山岳，却似乎比来时更沉默了些。
他偶尔回头瞥向跟在后面的两个年轻人，目光尤其在栩箬身上停留片刻，那双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深邃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瑭叁握着栩箬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安慰与坚定。
他侧头看着栩箬，青年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有的、漫不经心又带着点邪气的笑容，仿佛刚才在昊天宗大殿里那番惊心动魄的冲突和侮辱，不过是随手拂去的一点尘埃。
但瑭叁足够了解他。
他能看到栩箬那双漂亮狐狸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猩红与暴戾并未完全散去，那是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属于凶兽本能的杀戮欲望。
那些长老的污言秽语，别说栩箬，就是瑭叁也不能接受。
那些话像毒刺一样扎进了瑭叁的心底，他对力量的渴望再一次强烈起来。
同时对栩箬十分愧疚，他清楚的知道按栩箬的脾气，以往定会将那议事厅变成血腥的狩猎场。
瑭叁的心底漫上一片柔软又酸涩的情绪。
他的栩箬，本该是无法无天、恣意妄为的存在，却为了他，忍下了这等屈辱。
“小叁。”走在前的瑭昊忽然停下脚步，声音沉浑地开口。
“爸爸？”瑭叁抬头看去。
瑭昊转过身，目光先是在瑭叁坚定而清明的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欣慰。
随即落在了栩箬身上。他的视线如同实质，带着封号斗罗的威压和长辈的审视，缓缓开口：“小箬。”
栩箬眉梢一挑，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灿烂了几分，下意识就要运用他“伸手不打笑脸兽”的第一生存法则：“叔叔您说~”
那语调拖得微微上扬，带着点天然的媚意和刻意表现出来的乖巧，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被这笑容晃花了眼，但他面对的是瑭昊。
瑭昊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深沉：“你很好，为了小叁，能忍下那些话。今日事情十分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加重：“但，别人或许察觉不到，我却看得清楚。你身上的杀意，太重了。”
瑭昊一直都知道栩箬挺疯的，但平日里他隐藏得太好了，似乎完全可以控制，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栩箬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处的红色悄然蔓延了一瞬，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歪了歪头，故作无辜：“叔叔您在说什么呀？我这么人美心善，连魂兽都不随便杀生的。”
——当然，吃了的不算，吞噬了的也不算。
瑭昊冷哼一声，那声音如同闷雷，震得空气都微微波动：“小箬，你瞒不过我。我对你没有恶意，这些年下来你应当清楚。”
他看向瑭叁，语气缓和了些：“小叁选择你，这是他的决定，我尊重。你为他做的，我也看在眼里。但是，孩子……”
他再次看向栩箬，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过刚易折，戾气太盛，终会反噬。”
“你现在能为他忍耐，是因为你在乎他。可若有一天，你被杀意和暴戾蒙蔽了心智，失控之下，最先伤到的，很可能就是你最不想伤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