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笙将苛叠软倒的身体扶到床上,第一次使用记忆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好在一切都顺利。
可怜的苛叠还没快活多久,就又要养伤了。
毕竟被那老魔头寄生多年,又加上强行被征用身体,待事情结束之后,他差不多也就醒了。
江寒笙不合时宜的想。
在对上楼折阙那犹如好奇宝宝般的眼神时,江寒笙头都大了。
嘚,刚解决完一个问题还产生了一个新问题。
他不是不能解释,是不好意思解释。
“江掌门,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楼折阙可是很好奇,这位在自己眼中一直娇娇弱弱的小白花,是怎么背着自己查到这些事的。
江寒笙整理了一下措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自然。
“昨晚……激烈的……运动,让我不小心闯入了你的神识,看到了一些记忆碎片。”
鸦羽色的睫羽低垂着,遮住那双玄妙的淡蓝色眸子,江寒笙几乎要将自己隐匿在昏暗的地牢内。
他不太敢去看楼折阙的眼神。
这种理由就……挺奇葩的。
反正江寒笙是没听说过,通过那件事还可以闯入一个神明的神识的。
楼折阙愣了一瞬,眼神幽深,犹如一汪暗潭,语气却是带着笑的:“江掌门,还想知道更多吗?”
江寒笙连忙摇头,说实话他现在还不太适应……祂的尺寸与力度。
爽是真的爽,但腰也是真的疼。
适度就行,不能纵欲过度。
两人离开了地牢,楼折阙亲自下令让苛叠在地牢养伤,还特意派来魔族士兵照料。
只能说挺用心的。
江寒笙无法一直持续运转着那股力量,他撑不住。
楼折阙也没问他,关于江寒笙的力量,祂好像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并不愿意告诉他。
复生阵的时限快到了,那时,不是楼折阙死就是微拂尘等人死。
江寒笙倒是挺急的,但楼折阙本人却一点都不急,还有闲心等着江寒笙自己猜出事情原委,真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江寒笙觉得楼折阙是一个很奇怪的神,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乐意看到事情走到最后,或许这跟世界意识有关,明明遭遇一切不幸的都是自己,祂依然泰然自若,甚至有闲心逗他。
神格破碎,江寒笙不懂那是怎样的痛,对一个神明来说,又是怎样的侮辱,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楼折阙绝对不止一次被人拉下过神坛,下意识觉得……祂太痛了。
而自己也不简单,就算记忆不全,他喜欢楼折阙是毋庸置疑的。两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爱,却隔着一段记忆、一个真相而显得有些生疏,只是发自本能的喜欢对方。
江寒笙答应了季溟带他去封印之地,楼折阙没拦他。
祂想让他知道真相,却不是出自自己之口,祂给过他机会,可他问了关于自己的真相。
爱是真的,怀疑也是真的……本能和理智,祂不能再踏错一步。
而江寒笙也察觉到了楼折阙的想法,刚好他也不全然相信祂,祂想通过季溟来确认他对祂的感情,而他想通过祂来……找回自己。
封印之地坐落在万魔之渊的中央,那里常年黑雾笼罩,潮湿的泥土松软,红如鲜血,带着股粘腻的腥味。
季溟伤得太重了,一路上都只能任凭江寒笙扶着走。
楼折阙没来,这让季溟挺诧异的。
江寒笙深知这神的性子,说不定祂就躲在某个地方偷窥。
封印之地像是一个巨大的祭坛,上面镌刻着诡异的花纹,红色的沙子洒在花纹之上,四方环柱,这个布局跟天机门的密室有点像,花纹也如出一辙。
黑雾将视线遮挡,季溟颤巍巍地向中心之地走去,他对这里很熟,熟到不需要确认方位,只是向前走,便能找到……他小师弟的墓。
封印之地他来过不止一回了,每一次的复生都来过。
僵直的脊背像是被一柄大锤硬生生压弯,身上的伤口不断流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犹如绽开的彼岸花,可它没有资格生长在这片土地。
短短几步路程,他像是走了一生,千年的时光走马观花,最后他回到了开始。
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在此刻如此的颓废。
他很聪明的,千年前凭借这份聪明偷取神明的力量为所谓的大道铺一条通天之路,千年后也凭借这份聪明,亲手破了自己的局。
慧极必伤……而他第一个牺牲品就是他的小师弟,那个崇拜他、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
他看到了所谓的天机,更是按照天道的指引寻得一条成神路,什么时候生出了反抗的心思……或许是他死的时候吧。
师傅说为大道牺牲,这是他的荣幸,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牺牲。
可他不想的,他不想牺牲那么多人,不想用鲜血铺一条登天路……
季溟那件本就老旧的白衣早已破烂的不成样子,他跪在封印之地的中央,想哭……可阴风吹散了泪意,心口像是被捅出了一个窟窿,没有血,却满载着千年的痛苦,针刺一般的,密密麻麻的疼。
手指摸索着花纹,在找到某个突起之处轻轻地按下,破烂的双手沾满血污,机括的响动的声音在此刻无比的清晰。
季溟将血都擦在了泛黄的衣摆处,见他……不该这么狼狈的……
中心处,暗红的沙粒顷数下沉,一口黑色的棺材从中上升。
很简单的棺木,没有花纹,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灵木,干净到不可思议。
“师兄,初次见面,我叫闻玄,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他很兴奋,拉着自己的手讲个不停。
……
“师兄,快来!这个糖葫芦可好吃了!”鲜红的糖浆裹着那串山楂,他向自己挥手,将糖葫芦递给自己,他的身后是一群笑意洋洋的少年。
……
“师兄,你真厉害,竟然算得这么准,我们天机门下一代掌门绝对是你了,你一定要记得把我的早退记录取消哦!”他讲着犯下的小错,眼中尽是得意,好像自己当了掌门后,他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
“师兄,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啊?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修士?”他睁着红彤彤的双目,拉着自己的衣袖,质问自己,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自己说一切都是为了大道。
……
“季溟,你是我天机门最优秀的弟子,一步成神可就靠你了,你是时候找一个复生体了。”师傅拉着自己的手,眼中不是期待自己的弟子成神的期盼,是什么……当时的他不知道……是贪婪……
……
“师兄,是不是只有这样,你们就不用杀其他修士了……”他磕磕绊绊地说道,鲜血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出,眼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瞳孔逐渐涣散,洁白的弟子服像是被染料染红了一般,红得惊人,红得……刺目。
自己在干什么……记不清了……
只记得手上沾满了他的血,他流着泪,却是强行欢笑,还欢喜的说:“师兄……我……会……帮你…成神的……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记得……复活……我……啊……”
泪水好像涌里出来,他呼吸微弱,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尽管看到自己杀了那么多修士,依然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情不由衷,也相信……那成神复活的谎言……
闻玄死了,死在自己的怀里,而自己用他的壳子活了下来,站在他的墓前,透过他的眼睛望着他。
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复生。
他看透了,师傅骗了闻玄,让他心甘情愿的将生命献给自己,天道骗了他,天机的尽头不是成神之路,而是‘它’自己的狂欢。
于是,他亲手弑师,顺着所谓的天机埋下自己的种子。
不是为自己,只是为那个死了千年的小师弟,为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