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英本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卖给谁都是卖,既然这位大爷如此爽快,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从容地点了点头:“成,那听大爷您的。”
大爷见她答应,脸上笑容更盛,连忙道:“好好好!不过我这刚出门遛弯,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和票。同志,要不麻烦你跟我回家一趟?就在这院里,不远,靠左边那栋二楼上。”
“行。”张英英应得干脆,背着背篓,提着篮子,跟着大爷走进了家属院。
果然如大爷所说,他家就在左侧一栋楼的二楼把边位置。
敲开门,一位系着围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大娘探出身来,脸上带着疑惑:“老头子,你不是刚出去遛弯吗?怎么转头就回来了?这位是……?”她的目光落在张英英身上,带着审视与好奇。
大爷反手关上门,脸上带着得意和神秘,压低声音对老伴说:“快别问了!这位小张同志可是带了硬货来!你猜怎么着?牛肉!整整十斤!还有这背篓里,五十斤上好的五花猪肉!”
大娘一听,眼睛“唰”地就亮了,刚才那点疑惑瞬间被惊喜取代。
她立刻凑上前来,热情中带着急切:“哎呦!真的?快让我瞧瞧!”她的目光像精准的尺子,瞬间就落在了张英英放在地上的背篓和花篮上。
张英英从善如流,将背篓稍稍倾斜,露出里面肥瘦相间、层次分明的猪肉,又掀开了盖着花篮的蓝布,将那颜色深红、肉质紧实的牛肉完全展现出来。“大娘,您随便看,肉都是顶好的。”
大娘俯下身,仔细地翻看了一下猪肉的皮层和肥膘厚度,又用手指轻轻按了按牛肉的弹性,甚至还凑近闻了闻味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大娘的举动,一看就是经常操持家务、懂得辨别食材好坏的内行。
“好肉!真是好肉!”大娘直起身,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看向张英英的眼神充满了热络,“这猪肉膘厚,是好猪!这牛肉颜色正,闻着也新鲜,难得!小张同志,你这肉……打算怎么换?” 她直接切入主题,眼神里充满了志在必得。
张英英见大娘问起怎么换,没有直接回答价格,反而露出一抹难色的笑容,说道:“大爷,大娘,不瞒您二位,这肉的价格,就按市面上公价的来就成,牛肉紧俏,稍微贵上一些。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今天带着肉来,除了想换些钱票,更主要的是想用这肉,搭个桥,打听个事儿。不知道大爷大娘……方不方便帮个忙,打听一下?”
大爷刚才还沉浸在获得紧俏肉的喜悦里,一听打听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眼神里透着谨慎,他微微坐直了身子:“打听事?姑娘,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咱们可先说好,要是违背原则、犯错误的事情,老头子我可不能干。”
“您放心,绝不是让您为难的事。”张英英连忙摆手,语气恳切,随即将自己的处境娓娓道来:“是这样的,我带着几个孩子刚从外地回来,孩子们正是读书的年纪,想在沪市念书。可您也知道,户籍不在这儿,想上学就得我和孩子她爸有一份沪市的正式工作,把户口给落过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为人母的忧心:“我娘家知道了这个情况,也是心疼孩子,托了些关系才弄来这些肉,让我带着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个门路。我今天来,就是想打听打听,咱们钢铁总厂这么大一个厂子,最近有没有什么招工的名额?哪怕是临时工、学徒工都成,只要能给孩子她爸一个机会,把户口迁过来,让孩子能顺顺当当地上学,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大爷听完,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和大娘对视了一眼。大娘心领神会,拉着张英英的手,语气亲切了许多:“哎呦,原来是为了孩子上学的事,这可是正事,耽误不得!你是个好妈妈,不容易啊!”
大爷沉吟了一下,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我们钢铁厂嘛,万人大厂,各个车间、部门,进进出出的人员流动总是有的。不过,这具体的招工名额和消息,都得问劳资科那边……”
他看向张英英,眼神里多了几分考量,“这样吧,肉呢,我们肯定要了,就按你说的价。至于打听工作名额这事,老头子我在这院里住了几十年,倒也认识几个人。我帮你问问看,但成不成,可不敢打包票。”
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大爷大娘显然家底丰厚,不仅按照市价,还因为牛肉的紧俏和猪肉的优质,稍稍多给了一些钱和全国粮票,态度也十分爽快。
付清钱票后,大爷沉吟片刻,对张英英说道:“小张同志,你托付的这件事,我记在心上了。这样,你过两天,后天下午还是这个时辰,再来我家一趟,我给你个准信儿。”
他没有把话说满,但语气里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劲儿。
张英英心中一动,知道这事恐怕有门。
她立刻点头,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哎,好的,大爷!太感谢您了!后天下午我一定来。不管成不成,都麻烦您费心了!”
她又向热情送她到门口的大娘道了别,这才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这栋家属楼。
张英英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关上门的老两口正在低声交谈。
大娘一边喜滋滋地翻看着那油光水滑的猪肉,一边说:“这姑娘看着挺实在,也是为了孩子,不容易。”
大爷坐在藤椅上,重新拿起他的报纸,语气带着点退休老干部的洞明和把握:“嗯,看着是个正经想过日子的人。她这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关键就看有没有人愿意张这个嘴。”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咱们厂里,劳资科的老王,当年还是我一手提上来的。再说,咱家小子在技术科,现在不也说得上话?打听个名额,递个话,这点面子总还是有的。”
原来,这位看似寻常的遛弯大爷,竟是沪市第一钢铁总厂退休的后勤部主任!在位多年,人脉根深蒂固,而他的儿子,如今更是厂里技术科的一位实权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