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刘氏的心头就像被猫爪子狠狠挠过一样,又痒又痛。
多好的两个“钱袋子”啊!
偏偏攥在了那个不孝忤逆的老大和他张英英这个搅家精手里。
刘氏暗自咬牙切齿,浑浊的眼里迸射出恼恨的光。
要不是这个女人吹枕头风,怂恿着老大跟她离心离德,如今这几个出息的孙女,她们的婚事,还不是她这个奶奶说了算?
那大把的彩礼,不都得乖乖交到她手上,由着她来安排?何至于现在为了家俊的婚事,她要求着李招娣,还要打病秧子红红和秀秀聘礼的主意。
刘氏心里想的张英英和宋和平不知道,两人满心以为刘氏在打秀琴和秀棋的主意。
一家人刚到家,秀琴和秀棋就迫不及待的回了房间看书去了,剩下几个小的也被宋和平打发出去玩了,堂屋只剩俩人,张英英还没说话,宋和平就迫不及待的说要去老宅打听一下。
“如果这次你娘还要伤害你的女儿,你会怎么做?”张英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和平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看向张英英。
妻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宋和平的心口。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
“你不用试探我,我早就说过,谁敢动我闺女,我就跟谁拼命,要是我娘真敢再起那种黑心烂肝的念头,我宋和平就当没这个娘,我立刻去找支书,当着全村人的面,跟她划清界限,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愤怒和某种决绝而微微发红。
这辈子绝不允许任何人,包括给了他生命的母亲,再将他的孩子推向火坑。
张英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看得出来宋和平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上前,伸手轻轻按在他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传递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但现在,我们不能直接打上门去,无凭无据,只会落人口实,让她有了防备,甚至可能倒打一耙,说我们不孝,容不下她。”
她眼神冷静地分析着:“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搞清楚是不是针对秀琴和秀棋的。另外,让女儿们最近尽量别出门,在家好好学习。”
“你也暗地里留意着老宅那边的动静,看看那个周媒婆还会不会来,来都跟谁接触,只要她们不把爪子伸过来,我们暂时按兵不动。”
张英英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却平淡无波:“但如果,她们真的敢把主意打到秀琴秀棋头上,哪怕只是露出一点苗头。”
她没把话说完,但宋和平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
他重重地点头,反手握住张英英的手,夫妻二人对视的目光中,是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坚定决心。
“好,听你的。”宋和平沉声道,躁动的情绪在妻子冷静的分析下渐渐平复。
次日清晨。
河水哗哗流淌,张英英端着木盆在河边蹲下,刚把衣服浸湿,就看见宋秀秀也端着满满一盆衣物过来,在她不远处坐下。
张英英原本没在意,继续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直到那异常沉闷用力的捶打声传来——“砰!砰!砰!”
她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宋秀秀死死低着头,抡着棒槌一下下砸在石头的衣服上,手背都绷紧了。
那力道,简直像在跟石头较劲。
等她抬起手臂抹脸时,张英英清楚地看到她眼圈通红,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水痕。
张英英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模样……
她立刻联想到昨天村口的周媒婆。
原本她笃定老宅在打秀琴秀棋的主意,此刻却不由生出几分怀疑,难道她们打的是宋秀秀的主意?
她对宋秀秀没什么怜悯,但若刘氏真敢把卖孙女换彩礼的主意打到明面上,今天能是秀秀,明天就可能是她的女儿。
张英英洗完衣服没理会沉浸在情绪里的宋秀秀,端着盆回了家。
她晾好最后一件衣服,看着水珠从棉布边缘滴滴答答落下,心里对那股需要时刻防备的厌烦感几乎达到了顶点。
宋和平沉着脸推开自家院门时,张英英正坐在院里挑拣豆种。
她抬头一看丈夫的脸色,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盯清楚了?”她放下手里的簸箕,语气平静。
他走到水壶旁,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抹了把嘴,在张英英旁边的矮凳上坐下,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清楚了。就是那么回事!”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娘对宋建林说的,宋家俊年纪到了,该娶媳妇了,他这个三叔如果拿不出钱,就先把红红或者秀秀定出去,用彩礼钱给宋家俊张罗。”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讥讽和寒意:“我路过的时候,她还拉着我一起听,话里话外地敲打我,说我这当大伯的,如今日子过起来了,也该帮衬帮衬侄子,不能眼看着老宋家断了香火。”
果然如此!和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刘氏这是要把卖孙女换彩礼摆在明面上了。
“你怎么回的?”她问,声音依旧平稳。
“我还能怎么回?”宋和平冷哼一声,“我挣的工分刚够养活自己老婆孩子,没那个本事帮衬别人娶媳妇,让她有本事自己挣去,她要是不行,就农场去找老二。”
他想起刘氏当时那瞬间难看的脸色和眼神,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这就是他的亲娘,算计不到大房,就毫不犹豫地把刀尖转向其他孙女。
这样下去他们家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晚上,孩子们都睡下后,张英英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对宋和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和平,我想带着孩子们先去沪市。”
宋和平闻言,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看秀琴房间的方向,低声道:“英英,我知道你烦什么。可秀琴想要参加高考,这时候换地方……”
“我知道。”张英英打断他,“秀琴高考是头等大事,不能耽误。我的意思是,等秀琴考完,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在村子里待了。”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我实在不想让秀琴秀棋她们,在有你娘的环境里多待一天!”
张英英的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宋和平也理解,毕竟他娘现在能为了宋家俊卖了宋秀秀,之后难道为了宋强俊宋胜俊卖了秀琴秀棋?他这个娘为了老二这个宝贝蛋,什么都能做出来。
张英英看着宋和平,分析着利弊:“爹娘在沪市,好歹有个照应,张家大宅地方大,我们在那里暂住一段时间再找地方,拖等明年,你不是说政策就该松动了吗?到时候咱们再想法子把户口的事情彻底解决。就算一时解决不了,人在那里,机会总比在这村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