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妹妹们,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他叫来一直候在一旁、面容和善举止干练的钱掌柜,不仅结清了所有选好衣物的款项;
更细心地叮嘱,请她为每一套外衣都配齐相应的崭新里衣和合脚的软底布鞋,考虑得十分周全。
这一大笔生意,囊括了从华佗夫妇到几个孩子,再到陆渊自己的多套品质上乘的衣物鞋履,算下来竟花费了接近两个金饼。
纵然知晓许都物价不菲,且这些衣物料作工艺确属上乘;
但这笔开销也着实令人咋舌。
钱掌柜脸上早已笑开了花,她与夫君经营这“云锦阁”多年;
眼力非凡,心知今日是遇到了真正阔绰又体贴的主顾,加之有夏侯家的公子作陪,身份定然不凡。
她态度愈发殷勤备至,不待陆渊等人提要求,便主动承诺会立刻派最得力的伙计,将所有这些衣物鞋履仔细检查、妥善打包;
今日晚些时候必定妥妥帖帖地送至夏侯府上。
从成衣铺“云锦阁”出来,日头已略略西斜,午时方过,暖融融的阳光将人影拉得修长。
夏侯霸熟门熟路地引着陆渊一行人,穿过依旧熙攘喧嚣的街市,最终停在了一座气派非凡、喧声鼎沸的酒楼前。
众人抬头望去,“醉春楼”三个鎏金大字匾额高悬,在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一座三层的木结构楼宇,飞檐翘角,如大鹏振翅欲飞;
朱漆廊柱光可鉴人,衬着繁复精美的雕花门窗,尽显雍容华贵。
门前车马络绎不绝,衣着光鲜的客人进进出出,跑堂的伙计们肩搭汗巾;
嗓音洪亮地迎送宾客,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繁华盛景。
“陆兄,”夏侯霸那粗犷而带着几分自豪的声音在陆渊耳边响起;
“这醉春楼,可是许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去处!
不仅南北菜肴、山珍海味做得精美绝伦,更妙的是他家独创的‘外送’服务;
名扬远近,连深宫大院里的贵人们都时有听闻。”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才继续道:“许多达官贵人府上宴客,嫌自家庖厨劳顿;
或是想换个新奇口味的都爱从他家定制餐食,由店中专人稳妥送至府上,风味不减分毫。”
陆渊闻言,心中蓦地一动,一丝奇异的感觉掠过心头,不禁追问:
“夏侯兄所说的‘外送服务’,竟已周到至此?不知具体是何光景?”
这听起来,可远不止是简单打包带走的概念。
夏侯霸见陆渊感兴趣,哈哈一笑,详细解释道:“正是!在他家定下菜品,无论规模大小;
一桌宴席还是几样小菜,酒楼均可派出专门培训过的得力伙计,提着特制的保温食盒;
或骑马,或乘着标有‘醉春楼’字样的轻便马车,按约定时辰准时送至指定府邸;
保证菜品到手时还是热腾腾的。”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闻的意味:
“若是大型宴席,贵客要求高他们甚至能带着部分厨具、精选食材,派出掌勺师傅上门操办!
达官贵人们既要面子图省事,又想尝到这醉春楼独一份的风味,多半会如此安排。
这背后,可是酒楼东家手眼通天,才能铺开这等需要极强协调和信誉的营生。”
“这不就是……‘私厨’与‘外卖’的精巧结合么?”陆渊脱口而出,心中顿感一股强烈的荒谬与惊奇交织涌起。
他原以为这种高度定制化、依赖成熟物流和信任体系的上门服务模式,是后世商业高度发达后的产物;
万万没想到,在这烽火连天、常被想象为物质相对匮乏的建安年间的许都,竟已然运作得如此纯熟且自成体系。
这活生生的现实,再次狠狠冲击着他基于后世史书形成的刻板印象。
夏侯霸听罢,眼睛一亮,猛地击掌赞道:
“妙啊!陆兄这两个词,当真精辟绝伦!‘私厨’二字,点出其专属与精致;‘外卖’一词,又道尽其便捷与迅速;
四个字,便将这醉春楼此项服务的精髓概括无遗!陆兄果然见识广博,非常人也!”
这时,一直好奇地打量着酒楼门口那川流不息景象的孙峦,听见夏侯霸夸赞哥哥;
立刻转过身来,牵着圆圆的手,小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那当然!我哥哥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她的声音清亮,引得旁边几位刚下马的华服客人也侧目看来。
安静的小茹牵着崔钰站在陆渊身侧,闻言抿嘴一笑,眼中是全然信赖的光彩,轻声附和道:
“我家公子确实常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见解,仿佛……仿佛世上没什么难题能真正困住他。”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经过事实检验后的笃定。
就连年仅六岁的圆圆和五岁的崔钰,也努力仰起小脸像是要参与这场对兄长的“认证”,扳着白嫩的手指,奶声奶气地认真细数起来:
“兄长他会的真的好多呀……会看病开方,像华爷爷一样厉害;
会做好吃的点心,比蜜还甜;
会熬那些苦苦的药,却能想办法让它变得不难喝;
会讲好听极了的故事,山精海怪都知道;还有……还有……”
两个小女娃努力搜刮着小脑袋里的词汇,小脸憋得通红,那副恨不能将兄长所有本事都数遍的急切模样;
天真稚拙,又带着无比的真诚;
让周围的大人们都不禁莞尔,连夏侯霸也露出了罕见的柔和笑容。
这一幕,在醉春楼喧嚣的背景前,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充满生趣的画面。
夏侯霸见状,故意把浓眉一拧,蒲扇般的大手捂住胸口;
装出一副心碎欲绝的模样蹲下身来,视线与几个小姑娘齐平,哀怨道:
“哎呀呀,茹妹子是陆兄的贴心人,向着他,夏侯兄长我无话可说!
可峦儿妹妹,圆圆,还有小崔钰,我昨夜听故事时送你们的新鲜珠花,还在鬓边闪着光呢,今日便忘了我的好啦?
照你们这般说,难道我夏侯霸在你们心里,就只是个啥也不会的粗莽汉子不成?”
孙峦最是机灵,见这位平日里豪爽的兄长“委屈”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立刻甜笑着改口:
“夏侯哥哥懂得也多!比如……比如哪家铺子的胡饼烤得最香最酥脆!”
她一边说,一边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饼香。
圆圆和崔钰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忙不迭地点头补救,两张小脸憋得认真,奶声奶气地抢着附和:
“就是就是,夏侯兄长会的可不少呢!比如……比如跟阿母撒娇讨月钱时最在行!
帮我们吓跑那些讨嫌的坏小子时最威风!
嗯……还有……还有哄我们开心的时候,会做特别丑、特别有趣的鬼脸!”
“噗——” 小茹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孙峦更是笑得弯下了腰。
陆渊看着夏侯霸瞬间僵住的表情,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夏侯霸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假装委屈变成了真正的窘迫,连连摆手求饶:
“得!得!得!我的小祖宗们!快别说了!夏侯哥哥这点老底都快被你们掀干净了!
再说下去,我这脸可真没处搁了,连这醉春楼的门槛都没脸迈进去喽!”
他这夸张的告饶和那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
让陆渊几人再也憋不住,清脆欢快的笑声顿时在醉春楼热闹的门前荡开。
这充满活力的笑声引得周围往来的行人纷纷侧目;
见到是两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和几个玉雪可爱的孩童,大多也报以善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