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片看似其乐融融的温情脉脉之下,一股冰冷的、致命的暗流却在疯狂地涌动。
刘云将从林丹汗那里“补偿”来的那三百名精锐怯薛军,和从布木布泰的“嫁妆”队伍里挑选出来的数百名蒙古勇士,都打散编入了他自己的骑兵旅,由他最信任的孙大壮亲自进行“汉化”训练。他用最优厚的待遇和最严酷的纪律,一点点地磨掉他们身上那属于蒙古人的桀骜和野性,再将忠于他王大贵的新的灵魂注入进去。
同时,他又以“保护王妃安全”的名义,将整个王府的内卫都换成了他自己的辽西旧部,彻底地切断了布木布泰与外界的一切私密联系。他将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的人质,变成了一只被关在最华丽的金色笼子里的金丝雀,一个只能按照他的意愿歌唱的传声筒。
……
而对于那个可能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刘云的感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他恨,恨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和背叛。但另一方面,当他看到布木布泰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在她的腹中不安地跳动时,他那颗早已被权力和杀戮淬炼得坚如钢铁的心,也会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毕竟,无论这个孩子的血脉来自哪里,他终究是无辜的,也终究是他王大贵名义上的第一个子嗣。
……
这天深夜,刘云像往常一样处理完军务,回到了布木布泰的寝宫。
宫里燃着安神的熏香,布木布泰正靠在床头,抚摸着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洋溢着一种母性的温柔光辉。看到刘云进来,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夫君,你回来了。”她挣扎着想下床为他更衣,却被刘云按住了。
“别动。”刘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那温暖的、微微起伏的腹部,“今天他又闹你了吗?”
“嗯。”布木布泰幸福地点了点头,“他今天踢了我好几脚呢,力气大得很。将来一定能像夫君你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刘云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寒光:“是吗?”
他低下头,将耳朵贴在了布木布泰的肚子上,仿佛在倾听那个小生命的心跳。他的脸上充满了即将为人父的温柔和慈爱,但是他那放在身后的手,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握住了床头那把用来防身的匕首。
冰冷的刀柄硌得他手心生疼,也让他那早已沸腾的杀意有了一丝宣泄的出口。
他在挣扎,在他那作为男人的尊严和作为枭雄的理智之间,做着最痛苦的抉择。
杀?还是不杀?
杀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等于彻底地与林丹汗撕破了脸皮,一场血腥的、两败俱伤的内战在所难免。不杀?就等于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生、长大,然后再成为林丹汗用来对付自己的最致命的武器。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就在他心中的杀意即将压倒理智的那一刻。
“夫君,”布木布泰那如同梦呓般的轻柔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说,我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如果是男孩,就叫‘阿古拉’好不好?在我们蒙古语里,是‘山’的意思。我希望他能像山一样沉稳坚毅,能替你分担这如山般沉重的江山。”
“如果是女孩,就叫……就叫‘念君’好不好?我希望她能永远记住,她的阿布(父亲),是这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她这番充满了即将成为母亲的最纯粹、最美好的憧憬的话语,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刺穿了刘云心中那最阴暗的角落,也彻底地浇灭了他那刚刚燃起的疯狂的杀意。
他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还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幻想的少女,他的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哀和怜悯。
他知道,自己或许可以征服天下,却永远也给不了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幸福的家。
“好。”许久,他才沙哑着声音说道,“就叫阿古拉,和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