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府邸的内部,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更像一个毫无节制的藏宝洞。
大厅的穹顶极高,绘满了描绘海神胜利的浮夸壁画,金色颜料几乎覆盖了每一寸背景。
墙壁上挂着厚重昂贵的丝绸壁毯,图案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
四处陈列着巨大的珊瑚、完整的鲸鱼骨、镶嵌着硕大珍珠和彩色宝石的鎏金座钟。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呐喊:“看,我们多么富有!”
然而,过度的堆砌反而失了美感,只余下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庸俗气息。
弗林似乎颇为自豪于这满室的“辉煌”,他挺着肚子,努力做出威严的姿态,引领着庇厄莉希穿过宽敞得可以跑马的回廊,走向用于会客的内厅。
内厅的布置同样极尽奢华,天鹅绒沙发,象牙镶嵌的茶几,水晶吊灯上每一颗坠饰都擦拭得闪闪发光。
弗林热情地请庇厄莉希在主位旁的贵宾椅上落座,自己则占据了主位,那沉重的身躯陷进柔软的椅垫里,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松气声。
侍从立刻奉上饮料和点心,精致的琉璃杯盛着琥珀色的甜酒,银盘里摆放着造型繁复撒着金粉的糕点。
“庇厄莉希殿下,”弗林公爵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脸上堆满笑容,“您一路辛苦。我们赫克托尔虽然比不上银辉王都的历史悠久,但论起活力与富庶,在这片海岸线上可是首屈一指的。”
他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夸,随即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关于我们的婚礼,我早已有了初步的构想。这必将是一场配得上您身份,也足以彰显我赫克托尔公国实力的盛典!
我计划在翡翠湾畔,搭建起一座临海的婚礼殿堂!要用最洁白的丝绸做顶,用无数从南方运来的鲜花铺满道路,用金线和珍珠编织成装饰!我们要邀请所有邻国的使节、公国内所有有头有脸的贵族和富商!
婚礼的宴席,将持续三天三夜!要有最肥美的海鲜,最稀有的山珍,喝不完的美酒!让整个大陆都知道,奎因家族与莱亚王室的联姻是多么的隆重与成功!”
他越说越兴奋,蜡黄的脸色都泛起一丝红光。
这不仅仅是一场婚礼,更是他弗林·奎因对外展示其财富与地位的一场证明。
哪怕是一国公主,他也是可以娶到!
庇厄莉希安静地听着,隔着面纱,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直到弗林公爵因口干而暂时停下,端起酒杯啜饮时,她才用那平稳无波的声线开口:“公爵阁下的安排,听起来极为盛大。”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仅仅陈述事实。
“莱亚王室亦希望此次联姻能圆满顺利。具体的仪式流程与宾客名单,或许可以由双方的礼官后续仔细商议,确保符合两国的传统与礼节。”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热情,但也没有反对,只是将这件事推向了更程序化、更官方的层面。
弗林公爵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要的是婚礼盛大举行这个结果和其带来的影响,至于细节,自有下面的人去操心。
他哈哈一笑:“当然,当然!公主殿下考虑得周到。我会让我的总管与您的随行官员接洽,务必让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他又兴致勃勃地谈论了一些关于烟花表演、请哪个着名的吟游诗人团体来献艺等琐事,庇厄莉希只是偶尔颔首,或简短地回应一句“阁下费心了”,态度始终保持着优雅的疏离。
这场会面并未持续太久,庇厄莉希以旅途劳顿、需要整理行装为由,适时地提出了告退。
弗林公爵虽然意犹未尽,但也没有强留,随即唤来侍女,恭敬地将庇厄莉希送往早已为她准备好的,位于府邸西侧的独立寝宫。
高大的窗户朝向庭院中的一个小型喷泉花园,减少了海风带来的潮湿咸腥气。
绮栗栗作为庇厄莉希最亲近的“女官”,里戈是伺候的“奴隶”自然一同入住。
当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部的一切视线与声音,寝宫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那种萦绕在庇厄莉希周身的、冰冷的距离感瞬间消散了。
她抬手,轻轻摘下了头上的银色面纱,眼眸中再无面对奎因家族时的淡漠。
绮栗栗指尖微不可察地闪烁着魔力的微光,布下了几个简易的隔音与警戒结界。
“好了,暂时安全。”
绮栗栗呼出一口气,走到铺着天鹅绒桌布的长桌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清水:“跟那群人待在一起,感觉空气都是浑浊的。”
她走到庇厄莉希身边,背靠着窗棂,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你们之前花大价钱‘资助’的那群海盗在边境闹事,效果显着嘛。埃文斯那个唯一还算有点能力的家伙,果然被牢牢拖在了前线。现在这翡之冠里,只剩下一窝各怀鬼胎、骄奢淫逸的废物。”
她们的谋划早已开始。
利用莱亚王国秘密渠道提供的资金,通过数个难以追查的中间人,向活跃在赫克托尔与邻国海域交界处的一股强大海盗提供了巨额“赞助”,鼓动并武装他们,在边境制造了一系列足够引起重视的摩擦。
这步棋,成功调离了弗林公爵唯一拥有才能和威望的长子埃文斯,为她们在王都的行动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
绮栗栗转过身:“他们的欲望和愚蠢,正是我们最好的武器。”
庇厄莉希点头,眼神锐利:“狄涅娜之前收集的情报显示,二儿子阿尔·奎因,是这群废物里最肆无忌惮,也最容易攻破的一个。他嗜酒如命,沉迷女色,而且手段低劣,毫无顾忌。”
狄涅娜对奎因家族的每一个成员进行了深入的调查。
阿尔·奎因,弗林公爵的次子,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
他不仅流连于王都各大妓院和地下酒馆,甚至偏好使用暴力手段,掳掠囚禁平民家庭的年轻女子,供其凌辱取乐。
同时,他也善于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虚伪的仪表,诱骗一些涉世未深家境普通,但略有身份的贵族少女,始乱终弃,甚至闹出过几桩险些无法压下的丑闻,全靠他父亲的钱财和权势才勉强遮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