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在问心铃下发现第七朵焦黑的桃花时,混沌边界的方向传来了第一声龙吟。那声音像是从极深的海底传来,带着让人牙酸的震颤,惊得剑池里的游鱼纷纷跃出水面,鳞片上沾着的金红色愿力在阳光下碎成齑粉。他数了数,自陈老栓的执念事件后,这样的异象已经持续了整整七日,每一天都有七朵桃花在正午时分突然枯萎,花瓣上浮现出细小的龙鳞纹路。
“阿砚哥哥,剑池的水在倒流!”阿桃的声音从池边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阿砚快步走去,只见清澈的池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冰层下的游鱼保持着跃起的姿势,仿佛被定格在琥珀里。诚澈剑悬浮在冰面上方,剑身的刻痕正渗出黑色的黏液,那些黏液在冰面上蜿蜒爬行,最终汇聚成一个古老的篆字——“孽”。
阿萤的鎏金软剑突然出鞘三寸,剑身上的太虚纹路与冰面产生共鸣,在虚空中映出无数重叠的画面:太古时期的战场,七柄巨剑将一条黑龙钉在青铜鼎上;血煞门的祭坛,三长老用凡人的愿力浇灌鼎身;问心铃的铃芯,太虚莲正在吞噬陈老栓的执念……画面最后定格在无妄之境的封印裂缝,一道龙形的黑气正顺着愿力桃核的根系蔓延。
“是太虚七子镇压的孽龙。”阿萤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当年他们用愿力为锁将其封印在地脉深处,现在那些被异化的愿力成了它的养料。”她指着冰面上的“孽”字,“陈老栓的执念只是引子,真正的危机在这里。”
阿砚突然想起《太虚剑典补遗》中被虫蛀的段落,里面提到过一种名为“愿火”的禁忌力量,能将凡人的执念炼成本命神火,却也会将修士的神魂烧成灰烬。他握紧诚澈剑,剑身的刻痕在接触到冰面时发出刺耳的尖啸,“星”字刻痕突然迸发出赤金色的火焰,将冰层融化出一个大洞。
“用愿火焚尽孽龙。”小星的虚影从火焰中走出,左眼下的剑印如同一滴凝固的血,“但你要记住,愿火焚天易,焚心难。”
阿桃的护灵玉突然飞起,化作一道光盾挡在冰洞上方。玉片上的桃花纹路与冰层下的龙形黑气产生共鸣,在虚空中凝成一张由愿力编织的大网。阿砚将诚澈剑插入网心,剑身上的刻痕依次亮起,罗诚的青衫虚影、苏清鸢的白衣残影、阿澈的挺拔身影、小星的灵动笑容在光中依次显现,他们的剑意交织成锁链,将孽龙的黑气牢牢捆缚。
“以愿为引,以念为薪,焚!”阿砚将剑身上的赤金色火焰注入锁链,火焰顺着黑气蔓延,瞬间将孽龙包裹在熊熊燃烧的愿火中。冰面下的游鱼突然活了过来,它们跃出水面,每一条都带着凡人的愿力碎片,在火焰中化作无数细小的星辰,照亮了孽龙扭曲的面容。
孽龙发出震天的嘶吼,黑气中浮现出无数凡人的身影,他们尖叫着:“我们要活过来!我们要取代那些遗忘我们的人!”阿砚认出其中有林氏绣娘、陈老栓,甚至还有血煞门的历代门主,他们的执念在愿火中被无限放大,化作吞噬一切的火焰。
“他们的愿力已经被混沌污染了。”阿萤的鎏金软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屏障,暂时挡住了愿火的蔓延,“必须切断孽龙与往生门的联系。”她转头看向阿桃,“去把剑冢的‘镇魂铃’取来,快!”
阿桃应声跑向剑冢,小小的身影在桃林间穿梭,发间的护灵玉发出急促的嗡鸣,像是在给她指引方向。阿砚则将诚澈剑插入孽龙的眉心,剑身上的刻痕渗出金色的汁液,顺着黑气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愿火渐渐平息,露出其本质——竟是被混沌污染的凡人往生牌。
“这些往生牌被埋在无妄之境的边界,怨念与愿力交织,才变成了吞噬希望的怪物。”阿砚将往生牌浸入剑池,池水中的太虚莲突然绽放,花瓣上浮现出太虚子的虚影,“当年我用本源之火淬炼太虚莲,就是为了这一刻。”
太虚莲的花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往生牌中。那些异化的执念在光点中渐渐平和,露出往生牌上的名字与生平。阿桃抱着镇魂铃跑了回来,铃铛上的桃花纹路与她发间的护灵玉完全吻合。她将铃铛悬在孽龙上方,铃音响起时,往生牌突然飞起,在桃蹊上空组成一道光门,门上浮现出“往生有路,勿忘归途”八个大字。
孽龙的黑气在光门的映照下渐渐消散,露出其本体——竟是当年被太虚七子镇压的幼龙,它在封印中被混沌污染,早已忘了初心。阿砚将诚澈剑插入它的鳞片,剑身上的刻痕渗出金色的汁液,幼龙的虚影在汁液中渐渐平和,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融入往生门。
三日后,太虚剑宗的山门前立起了一座新的牌坊,上书“愿火焚天”。阿砚带着弟子们在牌坊下种满桃树,每一株都系着凡人的愿笺。有个书生在愿笺上写道:“想与已故的友人共饮一杯。”次日清晨,他的愿笺突然飘到阿砚手中,化作一道光注入诚澈剑,书生竟在桃树下见到了友人的虚影,两人对饮畅谈,直至晨光初现。
“这就是问心铃的力量。”阿萤笑着将鎏金软剑收入鞘中,“不是用剑去斩,而是用心去听。”
诚澈剑的刻痕在此时泛着柔和的光,映出剑池里的云影、天上的星河,还有无数张凡人的笑脸。阿砚知道,那些笑脸里有书生、有阿桃、有未来的孩子,他们都会记得,在某个春天,有个不会握剑的少年,用桃瓣和愿力,为往生门铺了一条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