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堂小心翼翼将楹联卷轴交给工作人员,反复叮嘱:“用樟木轴头装裱,绫边选石青色,要配得上学统的字!” 转身时见众人还在展柜前驻足,便引着大家看向一块刻有 “楚营” 二字的汉砖:“这砖是前年在湖州城外挖出来的,砖缝里还留着当年楚军的草绳痕迹,现在成了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苏箬凑过来补充:“专家说,这砖的尺寸跟咸阳宫遗址出土的秦砖一样,说不定是项羽当年从秦营缴获的,带着去了湖州。”
陈珏蹲下身,指尖隔着玻璃轻触砖面的纹路,粗糙的刻痕里,仿佛还能摸到两千多年前的烟火气。他想起自己穿越而来的茫然,想起天民学被世家围堵的艰难,忽然觉得,自己与项羽倒有几分相似:都在 “破局”,都在 “扛着硬气走”,只是项羽缺了 “读书增智” 的谋,而自己,正试着用 “教育” 补全这份谋。
“太守,陈学统,时候已不早了。” 沈敬之看了眼日头:“我在‘湖鲜楼’设了宴,临着太湖,能看见渔舟,也让学统尝尝湖州的本地菜。” 众人跟着他往外走,项王祠的朱红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阳光里飘着几缕榆花,落在项王的雕像上,像是给这份 “硬气” 添了点柔情。
湖鲜楼临湖而建,二楼的包厢推窗便能见太湖波光。沈敬之招呼众人入座,很快端上菜品:银鱼羹泛着奶白,白灼白虾透着粉红,清蒸白鱼卧在青瓷盘里,鱼眼清亮;还有丁莲芳千张包子,皮薄馅足,汤汁鲜浓,周生记馄饨漂在鸡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这太湖三白,只有春天的最鲜,” 沈敬之给陈珏盛了碗银鱼羹:“银鱼要趁晨雾没散时捞,不然一晒太阳就化了。”
程千言尝了口白鱼,笑着说:“去年在西湖吃的醋鱼,倒不如这清蒸白鱼鲜,湖州的水,养出来的鱼就是不一样。” 陈立峰的镜头对着餐桌扫了一圈,弹幕里瞬间飘满 “馋哭了” 的评论:
【!!!太湖三白!我去年去湖州没吃到!看着就鲜!】
【丁莲芳千张包子!我妈说那是她小时候的奢侈品!陈先生好口福!】
【这包厢能看见太湖!一边吃湖鲜一边看景,也太惬意了吧!】
【沈老这是下血本了!又是湖鲜又是包厢,看来是真想跟天民学合作!】
【西湖醋鱼!西湖醋鱼又出现了!】
【陈先生的噩梦!】
【有传言说杭帮菜协会准备找先生做西湖醋鱼形象代言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珏:你可饶了我吧】
【身败名裂,晚节不保】
【陈学统与西湖醋鱼的爱恨情仇】
程千言这话刚落,陈珏握着银鱼羹的手就是一机灵,汤匙在碗沿磕出轻响,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像是听见了什么 “怕怕的事”“惨痛回忆”。
李逸雅忍着笑,放下筷子补充:“我听如月说,先生当时特意找了杭州着名的楼外楼,还点了份醋鱼,结果第一口下去就皱了眉,后来其他菜都光盘了,就那盘醋鱼只吃了一口。”
“还有这事?” 沈敬之笑得拍了下桌子:“我只听说学统去年在西湖诗压全场,倒不知还有这么段‘寻味翻车’的趣闻!”
弹幕里瞬间被 “醋鱼梗” 刷屏,满屏都是调侃,对于陈珏的粉丝来说,西湖醋鱼的梗更是家喻户晓:
【期望值拉满结果栽了!太真实了!】
【画面感绝了!先生当时得多失望啊!】
【也太扎心了!谁没为一口 “传说美食” 踩过坑啊!】
【杭帮菜协会:这锅我们不背!是先生怕酸!(提着醋瓶委屈)】
“学统连‘世家围堵’都不怕,没想到栽在一碗醋鱼上!”程千言笑着打趣说道,陈珏无奈摆手:“怕酸又不丢人,总比硬撑着说‘好吃’强。本来想尝个鲜,结果踩了坑。”
“你不说好吃,别人怎么去吃?没有那么多不信邪的人去吃,西湖醋鱼卖给谁啊?”程千言哈哈笑道,引起满桌的笑声。
酒过三巡,陈珏忽然起身,走到窗边的案前,拿起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一阕词:
【当年得意如芳草。日日春风好。拔山力尽忽悲歌。饮罢虞兮从此、奈君何。
人间不识精诚苦。贪看青青舞。蓦然敛袂却亭亭。怕是曲中犹带、楚歌声。】
当年春风得意,好像芳草天天得到春风吹拂。由盛转衰,四面楚歌,只得高声哀唱,和虞美人诀别。帐饮之后,彼此分离,而虞姬从此要何以对待项羽呢?众人只知欣赏美妙舞姿,不解其内心悲楚。虞美人草静止不动就像那整整衣袖、亭亭玉立的美人,停止歌舞,怕是曲中犹带楚歌声引起了虞姬的怀旧情绪而不忍卒舞。
陈珏落笔的最后一笔刚收,满桌人已围到案前。宣纸铺开在窗边,墨香混着太湖的风飘进来:“当年得意如芳草” 的疏朗与 “拔山力尽忽悲歌” 的沉郁,在字里行间交织,连之前笑谈醋鱼的轻松,都悄悄淡了几分。
沈敬之最先俯身细看,目光停留在 “人间不识精诚苦” 上,语气比先前郑重许多:“学统这‘精诚苦’,说的是项羽,更是您自己吧?天民学从草创到现在,这份苦,怕是跟项羽‘拔山力尽’的难,差不了多少,只是世人多只看见您‘北境冠冕’的得意,没看见您扛着压力办学的累。”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若有所思,连沈砚堂都停下了拍照的手,盯着 “贪看青青舞” 出神。
程千言捻着胡须,目光落在 “饮罢虞兮从此、奈君何” 上,眼底闪过一丝通透:“项羽的‘奈君何’,是无奈与虞姬诀别;学统的‘奈君何’,怕是无奈世家的围堵,无奈世人的误解吧?去年您在青城山提天民四句,多少人说您‘异想天开’,如今再看,这份‘无奈’里,藏的全是硬气。” 他转头看向陈珏,语气里少了几分官场的客套,多了几分真心的叹服:“之前总觉得您年轻,现在才懂,您这‘硬气’,不是莽撞,是心底的坚持与志向。”
李逸雅站在陈珏身侧,看着 “怕是曲中犹带、楚歌声”,眼眶微微发热,陈珏望着窗外的太湖,渔舟正穿过波光往岸边来,忽然轻声道:“项羽的‘楚歌声’,是四面楚歌的绝境;我的‘楚歌声’,是世人的不解与世家的阻力。但他缺了‘读书增智’的谋,只能悲歌;我有天民学的学子,有愿意合作的人,这‘楚歌声’,压不垮‘精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