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不能说是另一个世界已经证明的理论吧。
无奈的笑了笑,陈珏只能开口说到:“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时间自然会证明这一切,林公拭目以待就好。”
陈珏深知,在这个世界,自己的论调是没有理论依据,甚至是现实依据都很少。
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之前没有人发现这条真理,是因为没有人去检验。
那么自己,便是要来充当这个质检员的角色。
只是今天,自己想用这个论点来反驳对方,怕是胜算渺茫。
就如同前世,别说是魏晋这种世家大族巅峰的朝代,哪怕是在明清,你说出人民史观,怕是也会被当成异类。
民为贵,说了几千年,能做到的终究是寥寥无几,更遑论在这个世界了。
因此,对于今天的论战,自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不能落入崔家给自己设下的圈套之中。
对方选择的时间,选择的地点,甚至是选择的题目,必然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如果还按照对方的剧本走,那就不是天神降临了,而是降智。
你不是想让我站在寒门的立场与你好好的论战一番吗?我偏偏不如你所愿。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经世济民,从来都不是谁的专利。
自己要改变这种一直以来国之大事,唯肉食者谋之,黔首不可与闻也的观念。
此时,又有几名与崔家交好的世家子弟,来到台前,或是写文,或是作诗,尽皆在歌颂世家对于华国的贡献,还有不少赞美天子圣明与称赞河清海晏的诗词,一时间之间,好似花团锦簇,当真四海升平。
“冯太守,对于我崔家子弟的观点,你意下如何啊?”
崔平早已按耐不住,等待自家子弟论完,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这。”
一时之间,冯不辍骑虎难下,如果自己出言赞同,那么不亚于是在整个华国面前,背叛了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李家,这可是大忌。
如果不赞同,那么自己又能提出什么观点呢?
世家治国,本就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自己要如何才能驳斥这个观点?
求助的眼神,看到了在观礼的陈珏身上,却惊愕的发现,陈珏正在与身边的老者谈笑,丝毫没有在意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难不成被抛弃了?
又将目光投向李儒枚,显然李儒枚也没有预料到如今的情况,正在焦急的与身边的李儒柯商议。
此刻不止是冯不辍骑虎难下,就连李儒枚也同样觉得棘手。
之前的宣传,一直是以天民学派与崔家的冲突为重点,现在陈珏忽然撂挑子,众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盯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自己出面,那么自己身上将自动贴上天民学派的标签,虽然自己如今与陈珏互为盟友,但是毕竟没有公开表态,若是如此,外界难免会认为李家已经完全倒向天民学派,那么今后自己两边下注的算盘便会落空。
而若是此刻自己不出面,那么先不说冯不辍的处境尴尬,自己付出代价将其捧上岳阳太守的投资很可能就会打水漂。
小弟在外被人欺负,做大哥的却躲在一旁不敢出头,这算哪门子老大?
这种事情传出去,今后谁还敢投靠自己?
再次回身看了一眼陈珏,却看到他依旧在与陆景川谈笑风生,想必是成竹在胸。
嗯?陆景川?
他什么时候来的?
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系,此刻的形势却已经容不得李儒枚再做思考了。
眼见无人应战,崔平愈发咄咄逼人起来,在这么下去,让李家今后在士林如何立足?
眼见现场情况即将失控,李儒枚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长身而起,向前款步走来。
见到李儒枚终于出面,冯不辍松了口气,无论结果如何,自己这一关看来是过去了。
毕竟自己今天就是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真正的重头戏,一直都是后面大佬们。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此圣贤早喻民本之道也......若百川汇海,若万木成林,若无民力深耕,则仓廪不实;若无匠人巧思,则百业不兴;”
听到李儒枚侃侃而谈,陈珏与陆景川,林逸风也停止了交谈,刚刚还议论纷纷的现场重新平静了下来,无论观点理念如何,大家还是给予了李儒枚最够的尊重。
“......世家子弟多囿于阀阅之荫,易生骄奢怠惰;而布衣之士常历风霜之苦,更怀进取之志。且阶层固化则贤路壅塞,唯广纳万民之才,方能集思广益。国之兴盛,非独赖世家之荫庇,实系万民之力聚沙成塔,汇涓流以成江海,载巨轮而破浪行。”
终于,李儒枚结束了自己的论述,在场的寒门与百姓,听得是热血沸腾,只觉得遇到了真正为自己发声的大贤。
只有陈珏与林逸风等少数人,听得不禁摇了摇头。
这篇理论,粗看之下完美闭环,也符合天民学派的价值观,但是却经不起推敲。
不是说其中的内核是错的,而是没有实际理论来支持。
因为在大华的历史上,从来都是圣明的天子指引方向,能臣干吏推行方案,世家大族落实政策,平民百姓只要执行就行了。
你说平民百姓,能够比饱读诗书的世家大族更有远见,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百姓就好好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耕田的就去耕田,做工的就去做工,经商的就去经商,不要考虑其他。
阶级固化。
因此,李儒枚的话,虽然赢得了一片的叫好声,却未免有些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
崔平嗤笑一声:“李文宗的文章果真花团锦簇,不愧是文宗之名,不过未免空洞无物了一些。”
“我圣朝天子圣明,众正盈朝,天下百姓各司其职,各安其位,若人人恪守本分,不越俎代庖,以匠心守业,以恒心成事,则百业兴旺,诸事顺遂。莫为分外之事劳心,勿因他人之责乱行,如此方得秩序井然,事半功倍。”
转过身来,对着李儒枚说到:“现在有些人贯会蛊惑人心,所谓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想要打破规则,乱人心性,岂不如同牝鸡司晨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