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仙界第二十日，上午的阳光正好，不燥不烈，透过外门事务堂门前的老槐树，在青石广场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广场上人头攒动，往来的大多是穿着青色外门弟子服或灰色杂役服的人，脚步声、谈笑声、争执声混在一起，透着外门特有的热闹与杂乱。青石地面被踩得油光锃亮，缝隙里还嵌着些许干枯的草屑，墙角摆着几个破旧的陶缸，是供弟子们临时饮水用的。
李长生混在人群中，缓步走向事务堂的领供窗口。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外门服，袖口还沾着几点洗不掉的丹灰——这是故意留的，免得太过惹眼。半个月的废丹修炼让他气质沉稳了不少，原本略带青涩的脸庞多了几分冷硬，行走间身形稳如磐石，哪怕混在人堆里，也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场。
“李长生？废丹房那个？”窗口后的管事弟子抬了抬眼皮，语气带着几分敷衍，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和一个瓷瓶，“十块下品仙灵石，一瓶劣质凝元丹，签字画押。”他显然对“废丹房”的弟子没什么好感，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李长生接过东西，指尖触到布袋里灵石的温润触感，心中波澜不惊。这点供奉对现在的他来说聊胜于无——十块下品仙灵石的能量，还不如他炼化三颗高品质废丹来得多，劣质凝元丹更是满是杂质，他根本用不上。但这是宗门规矩，领了才不会引人怀疑。他拿起笔，在名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遒劲有力，和他年轻的模样有些不符。管事弟子瞥了眼签名，挑了挑眉，没再多说。
刚转身要走，广场东侧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少年的哽咽声。李长生本没打算理会——外门弟子为了资源争斗是常事，他现在心思都在废丹房的意念碎片和庚金丹残片上，不想节外生枝。可那哽咽声里的倔强，让他脚步不自觉顿了顿。
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三个穿着青色外门服的年轻人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为首的是个马脸弟子，颧骨高耸，眼神倨傲，一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正去推搡那少年。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形单薄得像根芦苇，穿着打了补丁的弟子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土黄色的小布袋，脸涨得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松手。
“徐小满！你他妈耳朵聋了？”马脸弟子又推了少年一把，少年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到了旁边的石缸，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却依旧把布袋抱得更紧了。马脸弟子嗤笑一声，声音洪亮得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王魁师兄说了，你这月的供奉得孝敬他！上次给的那点够干什么的？师兄最近冲击天仙中期，正缺资源，你敢不给？”
“我……我上次已经把大半供奉都给了王师兄了……”徐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倔强，“这是我这个月的修炼资源，给了他，我这个月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我还要攒灵石买疗伤药给我娘……”
“你娘关我们屁事！”马脸弟子旁边一个矮胖弟子插话，语气嚣张，“王师兄的表哥是内门弟子，一句话就能把你赶出宗门！识相点赶紧交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说着就要上前抢。
周围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外门弟子和杂役，有人抱着胳膊冷眼旁观，有人低下头窃窃私语，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李长生耳力好，隐约听到有人嘀咕：“是王魁的人，这徐小满怕是要遭殃了”“王魁仗着内门表哥，在外面抢了多少人的供奉了，没人敢管”“上次有个弟子反抗，被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病院呢”……
李长生皱了皱眉，刚要转身——他不是圣母，在仙界立足未稳，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有背景的人。可就在这时，徐小满抬起头，眼眶通红，却死死盯着马脸弟子，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给！宗门律令说不能强夺弟子资源，你们这是违规！”
这股倔强的眼神，像极了下界时的林小凡。那年林小凡才十二岁，为了保护他藏起来的半株灵草，被恶霸打得遍体鳞伤，也是这样红着眼眶不肯低头。李长生的心猛地一抽，脚步彻底停住了。
“违规？在这外门，王师兄的话就是规矩！”马脸弟子被激怒了，狞笑着伸出手，直奔徐小满怀里的布袋，手指都快碰到布袋的系带了。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有人甚至别过了头，不忍看少年被抢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来，精准地扣住了马脸弟子的手腕。那只手看着并不粗壮，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马脸弟子的手指离布袋只有半寸，硬生生停住了。
“谁他妈敢管老子的事？”马脸弟子怒不可遏，猛地转头，就看到李长生站在他身后，神色平静，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就像只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马脸弟子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个弟子，穿着普通的外门服，袖口还有丹灰，看着就像个打杂的，竟敢拦他？
“宗门律令，禁止弟子间强夺资源。”李长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独特的穿透力，“他的供奉，凭什么给你们？”
“你谁啊？找死是吧！”马脸弟子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试图挣脱手腕，可他用上了全身力气，手腕却像被铁箍箍住了一样，纹丝不动！他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了，嘴里嘶吼着：“放开！我是王魁师兄的人，你敢动我？信不信我让师兄废了你！”
李长生眼神微冷，手指微微一用力。“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节声响，马脸弟子脸上的嚣张瞬间被剧痛取代，他“哎呦”一声惨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疼……疼疼！放手！快放手！”
旁边的矮胖弟子和另一个瘦高弟子见状，顿时急了。“小子你敢动手！”矮胖弟子怒吼着挥拳打向李长生的侧脸，瘦高弟子则抄起旁边的一根木棍，直奔李长生的后背——他们常年跟着王魁欺负人，打架的套路倒是熟练，一上来就攻向要害。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徐小满也吓得脸色惨白：“小心！”李长生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两人一眼。就在这一眼扫过的瞬间，他体内的仙道剑意悄然释放——这剑意是他适应仙界后残留的，从凡间的十层跌到了三层，可本质却是诛仙四剑淬炼出的，比仙界同阶的剑意精纯十倍不止！
一股锐利无匹的气息突然从李长生身上散发出来，那气息像是无数把细剑，直刺人的心神。矮胖弟子的拳头刚挥到一半，就感觉浑身一僵，像是被冰水浇透了一样，从头顶凉到了脚心，拳头再也挥不下去了。瘦高弟子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眼神里满是惊恐——他仿佛看到无数把青金色的剑影在眼前闪烁，下一秒就要把他戳成筛子！
这就是高品质剑意的威慑力，哪怕只有三层，也足以让同阶弟子心神失守。周围的人也感觉到了这股气息，纷纷后退几步，看向李长生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这个不起眼的弟子，竟然有这么恐怖的剑意！
“滚。”李长生松开了手，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马脸弟子失去支撑，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红肿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他看着李长生，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对方的修为明明看着只有天仙初期（李长生刻意隐藏了部分气息），可那股力量和剑意，却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恐惧，比面对王魁时还要害怕。
他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这个人，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王师兄来收拾你！”说完，也不敢再停留，拉起还在发抖的矮胖弟子和瘦高弟子，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连狠话都没敢多说一句。
周围的人顿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更大了：“这是谁啊？敢惹王魁的人”“刚才那是剑意吧？好恐怖！”“看着像废丹房那个新来的，叫李长生？”……李长生没理会这些议论，转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徐小满。
徐小满反应过来，连忙抱着布袋走到李长生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感激和后怕：“谢……谢谢师兄！要是没有你，我这月的供奉就被抢走了！”他抬起头，眼里满是崇拜，“师兄你好厉害！那可是王魁的人，你都敢惹！”
“举手之劳。”李长生摆摆手，语气淡然，“以后再有人抢你东西，就去事务堂报我的名字。”他不是要收小弟，只是看这少年顺眼，顺手帮一把而已。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刚才释放剑意，虽然短暂，却可能引起有心人注意。
“师兄，我叫徐小满！住在东院三排七号！”徐小满连忙喊道，“以后师兄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虽然修为不高，但力气大，能搬东西！”李长生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就在他快要走出广场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远处的阁楼。那是外门弟子不能随意进入的区域，据说有些核心弟子会在这里观察外门情况。阁楼二楼的窗口，一道冰冷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和敌意。李长生心中一动——那是萧辰！
他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提高了警惕。萧辰果然注意到他了，刚才的剑意恐怕让对方起了疑心。看来以后行事要更谨慎些，至少在实力足够之前，不能太张扬。
阁楼内，萧辰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看着李长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旁边侍立的内门弟子连忙躬身问道：“萧师兄，需要属下去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吗？”
“不必。”萧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个能在废丹房待二十天还敢出手的人，有点意思。他刚才释放的剑意，品质不低，寻常外门弟子可练不出来。”他顿了顿，对那内门弟子淡淡道：“去查查，那个废丹房新来的，什么来历。剑意倒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