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袅袅的华清宫飞霞殿内,杨玉环慵懒地斜倚在锦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串温润的东珠。玄宗下朝归来,步履间带着难得一见的轻快,眉宇间那股沉郁的阴霾被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兴奋取代。
“三郎今日这般开怀,可是有祥瑞降世?”杨玉环眼波流转,声音软糯如蜜。
玄宗朗声大笑,挨着她坐下,迫不及待地将龙德殿那惊世骇俗的一幕绘声绘色道来:墨龙点睛,金龙破纸,翱翔金殿,龙吟震天,最后那熔金烙印的“万寿无疆”四字…每一个细节都说得神采飞扬。
“那金龙,当真是星辰为骨,龙魂为魄,活灵活现!”玄宗最后感慨,眼中犹带震撼,“还有那个叫李十二的年轻人,诗才清绝,竟有几分…几分…”他顿了顿,终究没说出那个名字,转而道,“仙风道骨,自称青莲居士,道是身具仙缘。”
杨玉环听得美眸圆睁,檀口微张,仿佛亲眼目睹了那神迹。她本就是极富艺术才情的女子,心中瞬间涌起澎湃的乐思。她起身,赤足踩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广袖轻扬,身姿曼妙地旋转起来,口中清唱即兴而作的曲调:
“金鳞耀紫宸,龙吟动九阍。
星辉凝瑞霭,万寿沐天恩。
青莲吐珠玉,仙踪渺昆仑。
愿持七彩练,舞破碧霄云!”
曲调空灵悠扬,带着由衷的赞叹与对盛世祥瑞的欢欣。
玄宗看得心旌摇曳,击掌赞道:“好!好一曲《贺金龙》!爱妃才情,当世无双!”
杨玉环旋舞渐止,香汗微沁,依偎回玄宗怀中,眼波流转间带上一丝狡黠与向往:“三郎,那能将死物画活、引动星宿的西域画师…当真如此神奇?妾身倒真想见识见识。说起来,我大唐画圣吴道子,笔落惊风雨,素有‘吴带当风’之神妙。若让二人同台献艺,比比谁的画更能夺天地造化之神韵…岂非一桩千古雅事?”
玄宗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杨玉环的提议,正合他意。金龙显圣虽震撼,但那杰克等人身上迷雾重重,正好借此机会,在更轻松也更由他掌控的场合,近距离再探虚实!尤其是那个“青莲居士”李十二…还有那江宅引动星宿的奇异能力…
“爱妃所言,深得朕心!”玄宗抚掌笑道,“传旨!召裴云、江宅、杰克、李十二,并画圣吴道子,明日巳时,御花园滴翠亭觐见!”
翌日,御花园。
滴翠亭临水而建,四周奇花异卉,彩蝶纷飞。玄宗与杨贵妃高坐亭中,杨国忠、高力士侍立左右。亭外开阔的草坪上,早已备好两张巨大的紫檀画案,上铺极品宣纸,各色颜料、画笔一应俱全。
吴道子须发灰白,身着朴素青衫,气质沉凝如山岳。他对着帝妃方向躬身一礼,目光澄澈,并无半分倨傲,唯有对艺术的虔诚。
杰克则抱着他那巨大的画板箱,深棕色的眼眸沉静地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杨贵妃身上,眼神专注,如同在解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二位皆当世丹青妙手,”玄宗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以朕之爱妃为题,各作一幅《贵妃舞姿图》。不拘成法,但求神韵,让朕与爱妃,一睹何为‘画魂’!”
旨意一下,气氛陡然凝肃。吴道子深吸一口气,闭目片刻。昨夜他已知晓杰克画龙点睛的奇事,心中并无轻视,反而燃起熊熊斗志。他猛地睁眼,目光如电,瞬间捕捉住杨贵妃此刻端坐时那份倾国倾城的慵懒风韵!他提笔蘸墨,手腕如游龙,笔走如惊蛇!泼墨挥毫间,贵妃的轮廓已跃然纸上,衣袂的飘拂感,眉宇间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妩媚,在看似狂放不羁的线条中精准呈现,正是其独步天下的“疏体”写意!
玄宗与杨贵妃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赏。吴道子不愧画圣之名,寥寥数笔,神韵已显。
另一边,杰克却迟迟未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杨贵妃。他的看,并非只用眼睛。灵魂深处,某种奇异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轻柔地笼罩住目标。他在捕捉!捕捉杨贵妃周身流转的、独属于她的那份生机与灵韵——那是她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是发丝在微风中的颤动,是眼角眉梢最细微的情绪变化,是那绝世风华下流动的生命韵律!这并非静止的肖像,而是…动态的灵魂切片!
终于,杰克动了。他打开画板箱,取出的不是毛笔,而是数支粗细不一、形态奇特的炭笔。他双手齐出,速度之快,竟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炭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疯狂游走,线条不再是平面的勾勒,而是带着强烈的空间感与时间感!贵妃的舞姿?他从未见过!但他此刻画的,却仿佛是贵妃在时间长河中的一个舞动瞬间被强行截取、拓印!裙裾飞扬的弧度,玉臂舒展的轨迹,甚至指尖那欲拈未拈的兰花指势…无数个动态的“刹那”被分解、叠加,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在二维的纸面上构建出三维的动态错觉!
时间一点点流逝。
吴道子的写意水墨已近完成,贵妃雍容华贵、顾盼生辉的神韵呼之欲出,衣带飘飞,确有“吴带当风”之妙。而杰克笔下,一幅极具异域风格、充满奇异动态感的线稿也已成型。
“二位,可成了?”玄宗发问。
吴道子搁笔,对着自己酣畅淋漓的作品,眼中充满自信。
杰克也合上了炭笔盒,微微点头。
玄宗与杨贵妃移步画案前。
吴道子的水墨写意,气韵生动,贵妃神采飞扬,尽显大唐风华,确为传世佳作。
玄宗赞许点头。
待目光落到杰克的画上,亭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