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走廊的青苔滑得硌鞋。
楚天贴着墙根站，指节扣进腰间焚天剑的剑鞘——不是怕，是惯了。廊下青灯晃着，把花梦瑶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站在“摘星台筹备室”门口，指尖捏着半卷鎏金密卷，银白的裙裾沾了点门楣上落的香灰。
刚才楚天从那间屋子出来时，她就站在转角。
“花姑娘深夜逛太玄门，不怕玄黄前辈罚你？”楚天从阴影里走出来，声音裹着夜的凉。
花梦瑶抬头，眼尾的红痕还没消——那是下午交手时，楚天的焚天剑擦过她脸颊留下的。她把密卷往怀里收了收，冰蓝色的灵气在指尖绕了个圈：“楚公子不也一样？太玄门的规矩，对卧底来说，是不是太松了？”
楚天挑眉。他化名“楚渊”混进来三个月，没人识破他的血脉，连花梦瑶都没——除了今晚这声“楚公子”。
“松？”他往前迈一步，靴底碾碎一片青苔，“还是说，花姑娘在帮我松？”
花梦瑶的剑突然出鞘。
冰蓝色的剑气撕裂空气，直刺楚天咽喉。楚天没躲，反而侧过身，任剑刃划破自己的衣领——布料裂开的瞬间，他闻到了花梦瑶剑上的味道：是青丘山的桃枝香，前世瑶儿总把桃枝插在发间。
“留手。”他说。
花梦瑶的剑顿在半寸外。她的瞳孔缩了缩，指尖的灵气突然乱了——刚才那一剑，她本来要刺穿楚天的喉咙，可剑刃碰到他皮肤的刹那，她想起了一些碎片：桃林里的白衣少年，蹲在她脚边捡掉落的桃花，说“瑶儿，以后我护着你”。
“你……”她往后退了一步，剑归鞘的声音比平时重，“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更多。”楚天伸手，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腕，就被猛地甩开。花梦瑶捂着胸口，眉头皱得能夹碎冰碴：“楚渊，别碰我。”
可她的脉搏跳得太快了。楚天盯着她的手背——那里浮起了一层淡粉色的灵气，和前世瑶儿动情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跟我来。”他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皱眉，却没挣开。
藏丹阁的门是用百年桃木做的，推开门时，药香裹着潮湿的气息涌出来。楚天点亮墙角的油灯，昏黄的光里，架子上的瓷瓶摆得整整齐齐，标签上写着“聚气丹”“回春散”——还有最里面那排，“引魂丹”。
花梦瑶的目光落在引魂丹的瓷瓶上。她的指尖发抖，伸手去碰，却被楚天攥住：“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从筹备室偷拿的清单。上面写着：“摘星台需引魂丹十万枚，每枚需凡人魂魄一枚，以月神血脉为引，可增三成效力。”
花梦瑶的脸白了。她抢过纸，手指绞得纸角发皱：“不可能……玄黄前辈说，引魂丹是用来镇压幽冥教的余孽……”
“镇压余孽？”楚天冷笑，“你看看清单上的日期——下月初三，就是摘星台启动的日子。十万凡人，够不够填玄黄的野心？”
花梦瑶后退两步，靠在药架上。瓷瓶碰撞的声音里，她的声音发颤：“我……我只是帮他炼药……我没想过……”
“没想过他会用这些药来杀十万凡人？”楚天逼近一步，焚天剑的剑气劈碎了旁边的烛台，“花梦瑶，你前世是瑶儿，你是我的道侣！你该记得，当年长生殿就是这么用凡人的魂魄炼药，害死了多少人！”
“前世？”花梦瑶抬头，眼里全是迷茫，“我……我有记忆碎片……桃林，白衣少年……可我不记得你是谁……”
她的头疼得厉害，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楚天慌了，伸手想去扶，却被她躲开——可下一秒，她的手攀上了他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皮肤：“我想起了……想起了！那个少年说，要陪我看遍九荒的桃花……说要永远不分开……”
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楚天把她抱起来，放在药架前的蒲团上。她的头靠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平稳，嘴里还念叨着：“不要……不要献祭……那些人是无辜的……”
楚天摸着她的头发。怀里的温度那么真实，不像前世那样，隔着冰冷的黄泉路。他想起昨天在雪国，雪无情说过的“破界者会毁了一切”，可现在，他不想管什么宿命，什么阴谋——他只想让眼前的人，不再痛苦。
门外传来脚步声。
楚天的身体僵住。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梦瑶，轻轻把她抱到药架后面，塞进一个装着药材的木箱里。箱子盖刚合上，门就被推开了。
“楚公子？”是太玄门的一个弟子，手里拿着个托盘，“这是玄黄前辈让你查的引魂丹配方……”
楚天接过托盘，神色不变：“有劳师弟了。”
弟子走后，他蹲下来，掀开箱子盖。花梦瑶缩在里面，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鹿。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替她擦掉眼泪：“别怕，我带你出去。”
“不要。”她抓住他的手，“他们会发现你的……你是卧底，不能暴露……”
“可你呢？”楚天反问，“你留在这里，帮他炼引魂丹？帮他杀十万凡人？”
花梦瑶沉默了。她看着楚天的眼睛，里面有她熟悉的温度——是前世的少年，是那个说要护她一辈子的人。
“我带你走。”楚天说，“去雪国，找雪无情，或者去大雷音寺，找无妄大师……总比留在这里好。”
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挣开。花梦瑶从箱子里爬出来，捡起地上的轮回镜碎片——那是她一直藏在怀里的，半块泛着蓝光的镜子。
“我不能走。”她把碎片举起来，“这个碎片里有前世的记忆……我需要找到完整的它……才能想起所有的事……”
楚天的瞳孔缩了缩。他认出那碎片——是前世瑶儿的贴身之物，当年长生殿的人杀了她，碎片掉进了黄泉河，没想到会在她手里。
“你知道它在哪？”他问。
花梦瑶摇头：“我只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在太玄门的某个地方……”
外面的脚步声又近了。楚天咬咬牙，把她抱起来，往外面跑。藏丹阁的后窗通向一片桃林——是太玄门特意种的，说是纪念当年的祖师。
桃枝划破了花梦瑶的脸。她靠在楚天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焚香味，突然笑了：“是桃林的味道……和前世一样……”
“闭嘴。”楚天说，“先逃出去。”
可他们没逃掉。
玄黄站在桃林入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笑得像只狐狸：“楚渊，带我的棋子逃跑，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楚天的焚天剑出鞘。赤红色的剑气劈向玄黄，却被他用折扇挡住——扇面上画着十万凡人的脸，每一张都在笑。
“玄黄！”楚天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玄黄走到花梦瑶身边，伸手摸她的脸，“当然是完成长生殿的大业啊。楚渊，你以为你是破界者就能阻止我？你忘了，你体内的血脉，是我养的。”
楚天的身体一震。他想起无妄大师说过，破界者的血脉是被长生殿操控的——难道玄黄早就知道他会来？
“瑶儿。”玄黄笑着对花梦瑶说，“跟师兄回去吧。摘星台需要你，引魂丹需要你……等大事成了，我们一起长生，再也不分开。”
花梦瑶往后退了一步，躲在楚天身后：“我不是你的棋子……我是楚天的人。”
“楚天？”玄黄的脸色变了，“你就是楚天？那个杀了幽冥大长老的楚天？”
楚天握紧焚天剑。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脉在沸腾——是玄黄在操控它，想让他失去理智。
“玄黄，你输了。”他说，“瑶儿已经想起所有的事了，她也知道你在做什么。”
“想起？”玄黄笑出声，“她不过是沾了我的灵气，产生了幻觉而已。楚渊，你太天真了。”
他挥手，身边的弟子涌上来。楚天挥剑，剑气劈断了几个弟子的兵器。花梦瑶捡起地上的冰剑，站在他身边：“我和你一起。”
“不行。”楚天说，“你留在这，我引开他们。”
“不行！”花梦瑶抓住他的胳膊，“前世你为我挡了致命一剑，今生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
她的冰剑和楚天的焚天剑碰到一起，发出耀眼的光。弟子们被震得往后退，玄黄站在后面，折扇敲了敲掌心：“有意思，破界者和他的前世道侣，居然联手了。”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楚天的衣服被划破了，嘴角渗着血。花梦瑶的胳膊在抖，冰剑上的灵气越来越弱。
“走！”楚天抓住她的手，往桃林深处跑。
他们躲进了一个山洞。山洞里很黑，只有花梦瑶的呼吸声。楚天擦掉脸上的血，看着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笑，“前世你也是这么问我，每次打架之后。”
楚天的手顿了顿。他想起前世，每次他受伤，瑶儿都会坐在他身边，用灵力替他疗伤，说“下次不许再这么拼命”。
“瑶儿……”他轻声说。
“我在。”她握住他的手，“我记得，我都记得。青丘山的桃林，我们一起种的桃花，你说要娶我，我说要等你……”
眼泪掉在他的手上。楚天把她抱进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桃枝香：“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山洞外传来脚步声。玄黄的笑声飘进来：“楚天，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楚天把花梦瑶护在身后。焚天剑的剑气劈碎了洞口的石头，玄黄走进来，折扇上沾着血：“看来，你们真的很在意彼此啊。”
“玄黄，你到底想干什么？”楚天吼道。
“干什么？”玄黄走到他面前，折扇指着花梦瑶，“当然是让她想起所有的事，然后杀了你。这样，她的魂魄会更纯净，引魂丹的效力会更好。”
花梦瑶的冰剑出鞘。她刺向玄黄，却被他用折扇挡住。玄黄的手指弹了弹折扇：“就这点本事？当年的瑶儿，可是能和长生殿主打成平手的。”
“你闭嘴！”花梦瑶吼道，“我不是你的棋子！”
玄黄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是花梦瑶的前世贴身之物。他把玉佩扔给她：“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
花梦瑶接住玉佩。上面的桃花纹，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她的眼泪掉在玉佩上，玉佩突然发出蓝光，一段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青丘山的桃林，白衣少年（楚天）把玉佩戴在她脖子上：“瑶儿，这是我娘给我的，以后我保护你。”
——长生殿的宫殿里，玄黄抓住她的胳膊：“跟我走，我让你长生。”
——她挣扎，楚天冲过来，替她挡了一剑：“瑶儿，快跑！”
——她跑的时候，回头看见楚天倒在血泊里，玄黄站在他身边，笑着说：“可惜了，这么好的破界血脉。”
“啊——”花梦瑶抱着头，蹲在地上。楚天扶住她，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肩膀：“我想起了……想起了所有的事……楚天，我错了……我不该相信玄黄……”
“没事了。”楚天说，“都过去了。”
玄黄蹲下来，看着花梦瑶：“想起就好。现在，跟我回去，完成你该做的事。”
“不！”花梦瑶抓起身边的冰剑，刺向玄黄。玄黄躲开，折扇劈向她的肩膀。楚天扑过去，替她挡住——折扇划破了他的胸口，血顺着衣服流下来。
“楚天！”花梦瑶喊道。
“走！”楚天抓住她的手，往山洞外面跑。
他们跑出山洞的时候，月亮正好升起来。桃林里的桃花落了一地，像前世的回忆。
“我们去哪？”花梦瑶问。
楚天看着远处的雪山：“去雪国。雪无情能帮我们。”
花梦瑶点头。她握住楚天的手，指尖的灵气慢慢稳定下来：“不管去哪，我都跟着你。”
远处的玄黄看着他们的背影，折扇敲了敲掌心：“有意思。破界者居然唤醒了前世道侣的记忆……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走向太玄门。身后的桃林里，楚天和花梦瑶的身影越来越小，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前世的桃林里，那两个相爱的少年少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