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太玄门像头蛰伏的黑兽，檐角的铜铃被风刮得叮当响，却掩不住后山密室的灵力波动。
花梦瑶跪坐在寒玉床上，额间凝着细密的汗，手中的轮回镜映出她泛着青白的脸——镜中影像突然扭曲，竟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轮廓：穿粗布衫，腰间挂着焚天剑，眼睛亮得像星子，正笑着说“阿瑶，等我回来”。
“啊——”她喉间溢出痛呼，指尖掐进掌心，鲜血滴在镜面上，晕开一朵红梅。轮回镜的寒气顺着她的灵脉往上窜，撞得识海翻涌，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不好！”密室门被踹开的瞬间，楚天（楚渊）的破界血脉先一步感应到她的灵力紊乱。他两步跨到寒玉床前，手掌按在她后颈的“安魂穴”上，温凉的灵力顺着血脉涌进去，像一把钥匙插进锁孔，慢慢拧开了她紧绷的灵脉。
花梦瑶的颤抖渐歇，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楚天沾着血的指尖——是方才帮她擦嘴角血渍时蹭上的。她本能地往后缩，掌心凝聚起冰棱：“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的灵力波动太烈，惊动了守夜弟子。”楚天收回手，指节在身侧攥成拳，“再这样下去，你会爆体而亡。”
“不用你管！”花梦瑶抓起枕头边的冰蚕丝帕，砸在他胸口，“谁要你假好心？你是太玄门的卧底，说不定就是来害我的！”
楚天没躲，帕子落在脚边，他望着她发红的眼尾，声音放轻：“昨天你练完轮回镜，蹲在藏书阁后巷吐了半盏茶。我没说，是因为不想让你难堪。”
花梦瑶的冰棱“啪嗒”碎在地上。她想起昨天傍晚，自己躲在巷子里呕得眼泪都出来，有个穿灰衣的身影站在墙角，手里拿着个瓷瓶，却没上前。原来……是他？
“你到底是谁？”她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清楚？”
楚天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密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林皓穿着玄色长老服，脸色阴沉：“楚渊，跟我去戒律堂。”
戒律堂的蜡烛烧得噼啪响，林皓坐在上位，指尖敲着案几上的灵力检测仪：“昨晚后山的灵力波动，有破界血脉的气息。你解释一下？”
楚天垂眸，袖中手指绞着衣角——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弟子昨日帮厨房搬柴，路过后山，碰巧遇到花师姐修炼出了岔子。弟子略懂一点粗浅的疗伤术，便上去帮忙，不想惊动了长老。”
“哦？”林皓抬眼，目光像把刀，“那你倒是说说，花师姐的轮回镜诀，怎么会引动破界血脉的波动？”
楚天抬头，眼底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弟子不知。或许是花师姐的功法与弟子的血脉有共鸣？毕竟……弟子是孤儿，从小在山下长大，什么杂血都有一点。”
林皓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最好是这样。”他从袖中扔出一个瓷瓶，“这是固元丹，拿去给花师姐。下次再敢乱闯后山，就不是戒律堂这么简单了。”
楚天接过瓷瓶，指尖碰到林皓的手背——对方的手在抖，显然还在怀疑，但没证据，只能放他走。
走出戒律堂，楚天抬头望着月亮，嘴角扯出点自嘲的笑。他摸了摸怀里的破界血脉玉牌，那是楚家祖传的，能压制一切外邪——刚才帮花梦瑶时，玉牌烫得差点烧穿他的掌心。
花梦瑶坐在房间的窗台上，手里攥着楚天给的固元丹。丹药是温的，像他刚才的手。她望着桌上的轮回镜，指尖轻轻抚过镜面——镜中又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轮廓，这次更清晰了，他穿着战甲，怀里抱着她，说“阿瑶，我们再也不分开”。
“咚咚。”敲门声响起。
花梦瑶赶紧把镜子藏在枕头底下，应了声“进来”。
楚天站在门口，衣角沾着夜露：“你的伤……”
“已经好了！”花梦瑶打断他，却因为动作太急，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洒在裙角，她蹲下去擦，眼泪却掉在青砖上，“你为什么要帮我？”
楚天沉默片刻，走过去，捡起茶杯：“因为你值得。”
“值得？”花梦瑶抬头，眼睛红肿，“我是太玄门的弟子，是要帮师父完成摘星台的人。你是我仇人的化身，你帮我是为了瓦解太玄门，对不对？”
楚天蹲下来，与她平视：“我不是任何人的化身。我是楚渊，只是想帮你。”
花梦瑶盯着他的眼睛，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那你告诉我，前世的我，是不是爱你？”
楚天的呼吸一滞。他想起《九荒长生考》里的记载，想起花梦瑶前世是他的道侣，为他挡下了长生殿的致命一击。他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鹤唳——是玄黄的追踪符。
“有人来了。”楚天松开她的手，站起身，“记住，摘星台不能启动，那是献祭十万凡人的邪术。”
花梦瑶看着他消失在窗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他的温度，像团火，烧得她心口发疼。
子时，楚天潜伏在摘星台下。
这座用玄铁浇筑的高台直插云霄，台下刻满了引魂阵，每一道纹路都在吸着凡人的魂魄。他摸出怀里的碎玉，这是从太玄门库房偷来的“断灵玉”，能破坏阵眼的灵力流转。
“咔嗒。”碎玉塞进阵眼凹槽的瞬间，红色光芒突然暴涨，楚天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嘴角溢出鲜血。但他没停，连续塞进三块断灵玉，阵眼的灵力终于开始紊乱，红色光芒渐渐变成了灰色。
“谁在那里？”
守台弟子的喝声响起，楚天赶紧隐身在柱子后面。他看着弟子们手忙脚乱地修复阵眼，嘴角扯出点笑——拖延了半个时辰，够那些凡人多活一阵子了。
“楚渊？”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楚天转身，看见花梦瑶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轮回镜，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
“你怎么来了？”他压低声音。
“我看见阵眼被破坏了。”花梦瑶走近，“是你做的？”
楚天点头：“摘星台会害了十万凡人，你必须阻止。”
“阻止？”花梦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师父说，这是为了太玄门的未来，为了长生。我……我没办法反抗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凡人也有未来？”楚天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你不是喜欢帮厨房的小徒弟补衣服吗？不是会给受伤的弟子送药吗？那些凡人跟你一样，有家人，有朋友，他们不想死！”
花梦瑶的肩膀发抖，眼泪掉下来：“我知道……可我……”
“你是花梦瑶，不是太玄门的工具。”楚天捧住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的眼泪，“你前世会为了我挡下致命一击，今生也一样，你有选择的权力。”
花梦瑶望着他的眼睛，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我好怕……我怕想起所有的事，怕恨你，怕……”
楚天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有我在。”
玄黄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两人抬头，看见他站在摘星台的栏杆上，穿着月白长袍，手里拿着花梦瑶的魂牌：“楚天，好久不见。”
“放了她！”楚天把花梦瑶护在身后。
“放了她？”玄黄笑出声，“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楚家的余孽？”
花梦瑶缩在他怀里，听见“楚家”两个字，浑身一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天声音冷下来。
“不知道？”玄黄晃了晃魂牌，“那你看看这个。”
他打了个响指，空中浮现出楚家灭门的画面——楚战的剑刺进玄黄的胸口，玄黄笑着倒下去，说“楚天，你会来找我的”。
“是你！”楚天瞳孔骤缩，“是你杀了楚家！”
“没错。”玄黄从栏杆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但你不会怪我，对不对？因为我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再让你爱上我，最后……毁了你。”
他伸手去抓花梦瑶的魂牌，楚天挡住他，两人打在一起。灵力碰撞的冲击波把花梦瑶震得往后退，她看着玄黄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你是……长生殿主？”
玄黄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笑了：“聪明的丫头。”
楚天抓住机会，一剑刺向玄黄的肩膀。玄黄吃痛，反手甩出一道灵力，把楚天打飞出去。他走到花梦瑶面前，摸着她的脸：“你前世是我的道侣，阿瑶。我那么爱你，你却为了楚天背叛我。这一世，我要让你恨他，让你帮我炼引魂丹，让你……”
“我不恨他！”花梦瑶吼道，“我喜欢的是楚渊！”
玄黄的脸色变得狰狞：“你以为我想这样？要不是楚天的破界血脉，你能活到现在？要不是我用了禁术，你能有今天的修为？”
楚天挣扎着爬起来，焚天剑在手中燃起火焰：“玄黄，你该死！”
“死？”玄黄笑着后退，“还没到时候。楚天，明天摘星台启动，你会看着十万凡人死去，看着花梦瑶变成我的傀儡。到时候，你会求我收下你的灵魂。”
他消失在夜色里，留下楚天抱着昏迷的花梦瑶，望着满地的狼藉。
楚天把花梦瑶带回自己的房间，帮她擦干净脸上的血渍。他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花梦瑶醒过来，看见他眼底的青黑，伸手摸他的脸：“你受伤了？”
“没事。”楚天笑了笑，“倒是你，以后离玄黄远点。”
花梦瑶点头，从怀里掏出轮回镜：“我刚才在镜中看见，玄黄的前世是个道士，跟你长得很像。”
楚天接过镜子，镜中果然浮现出一个道士的轮廓，跟他有七分像。他皱起眉：“这说明什么？”
“不知道。”花梦瑶靠在他怀里，“但我知道，我不想伤害你。”
楚天抱着她，闻着她发间的桂花香，心里突然很软。他想起第一世，他们一起在桃树下练剑，一起看日出，一起承诺“要永远在一起”。
“会的。”他轻声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摘星台的气氛异常紧张。
太玄门的弟子们穿着红色法袍，围着高台念咒，玄黄站在台中央，手里拿着花梦瑶的魂牌：“开始吧。”
楚天混在弟子中间，手里藏着炸药——这是他从太玄门库房偷来的，能炸毁摘星台的地基。他摸了摸怀里的破界血脉玉牌，准备随时冲上去。
“等等。”
花梦瑶的声音传来。她穿着白色的道袍，站在台阶上，轮回镜在手中燃起金色的火焰：“我不能帮你炼引魂丹。”
玄黄的脸色一变：“花梦瑶，你想背叛我？”
“对。”花梦瑶走到楚天身边，握住他的手，“我要跟他走。”
玄黄笑了，笑声里带着疯狂：“你们以为能逃到哪里去？摘星台已经启动，十万凡人的魂魄已经进了阵眼。你们毁了摘星台，他们会魂飞魄散！”
楚天的瞳孔骤缩。他看着台下的阵眼，里面的魂魄正在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声。
“那怎么办？”花梦瑶着急地问，“有没有办法救他们？”
楚天摸着怀里的破界血脉玉牌，突然想起《九荒长生考》里的记载——“破界血脉能净化一切怨魂”。
“有。”他抬头，望着玄黄，“但你要放了他们。”
玄黄笑出声：“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有。”楚天把花梦瑶护在身后，“因为我有破界血脉，能净化所有魂魄。如果你不放，我就跟摘星台同归于尽。”
玄黄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的破界血脉能不能挡得住我的万魂阵。”
他打了个响指，阵眼的光芒突然暴涨，十万魂魄的凄厉叫声淹没了整个太玄门。
楚天闭上眼睛，催动破界血脉。玉牌在他胸口燃起金色的火焰，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一层保护膜，裹住了所有的魂魄。
“啊——”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嘴角溢出鲜血，但光芒越来越亮，慢慢把阵眼的红色光芒压了下去。
花梦瑶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灵力输给他：“楚渊，我陪你。”
楚天望着她，嘴角扯出点笑：“好。”
玄黄看着眼前的光芒，脸色变得苍白。他没想到，楚天的破界血脉竟然这么强，能净化万魂阵。
“不……不可能！”他尖叫着，伸手去抓花梦瑶的魂牌，“我要毁了这一切！”
花梦瑶的魂牌突然发出金色的光芒，玄黄的手被灼伤，赶紧缩回来。
“你……你对她的魂牌做了什么？”
“没什么。”楚天的声音传来，“只是加了我的守护印记。”
光芒散去，楚天抱着花梦瑶站在阵眼中央，所有魂魄都安静下来，慢慢飘向西方极乐世界。
玄黄的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不可能……这不可能！”
楚天走到他面前，焚天剑抵在他的脖子上：“结束了，玄黄。”
“结束？”玄黄笑了，“你以为你赢了？长生殿主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他的话没说完，楚天的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玄黄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里面全是不可置信：“你……你居然……”
“我说过，不会再逃。”楚天抽出剑，擦干净上面的血，“这一世，我不会再输。”
夕阳西下，楚天抱着花梦瑶站在太玄门的山顶。
风里传来桂花香，花梦瑶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楚渊，我好像想起了。”
“想起什么？”
“想起前世的你，穿着粗布衫，抱着我，说‘阿瑶，我们再也不分开’。”
楚天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也是。”
远处，长生殿的阴影浮动，像只蛰伏的野兽。但楚天不在乎，他抱着花梦瑶，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说：“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过。”
花梦瑶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腰：“好。”
深夜，楚天坐在房间
里，翻着从玄黄房间里找到的日记。
日记上的字迹很潦草，写着：“花梦瑶前世是楚天的道侣，我用禁术让她转世，忘了他。这样她的轮回镜诀会更强，摘星台的引魂丹会更快炼成。等她帮我打开源界，我就能得到永恒的长生……”
楚天捏着日记的手青筋暴起。他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说：“玄黄，你错了。长生不是永恒，是守护。”
他把日记烧掉，火星飘起来，落在地上，化作灰烬。
窗外，花梦瑶的声音传来：“楚渊，我煮了桂花茶，要不要喝？”
“要。”楚天笑着回应，把日记的灰烬扫进垃圾桶。
他站起来，走向门口。月光洒在他身上，像一层温柔的纱。
这一次，他不再是孤独的求道者。他有要守护的人，有要珍惜的时光。
这就是长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