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太玄山的轮廓吞没。
炼丹房后的废料场，堆满了炼制失败的丹炉残骸与药渣，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苦涩的气息。这里是宗门弟子绝少涉足之地，却是楚天选定的战场。
他换了身杂役的衣服，脸上涂满药泥，混在清理废料的队伍里。花梦瑶则扮作他的妻子，安静地跟在后面，轮回镜藏在宽大的袖袍中。
“楚渊，这边。”一名监工模样的弟子指着角落一堆黑漆漆的丹炉，“把这些没用的东西处理掉，别堆在这里碍事。”
楚天躬身应是，推着独轮车走了过去。花梦瑶默默跟在他身侧。
“就是现在。”楚天低声道。
他猛地将独轮车撞向监工，同时从车底抽出一柄短刃，反手刺向对方心口！
那监工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老实巴交的杂役会暴起伤人，仓促间只得闪身躲避。而就在他分神的刹那，花梦瑶动了。
她没有用轮回镜，只是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寒星激射而出。
“噗！”
寒星精准地没入监工的膝盖。他惨叫一声，单膝跪地。
“动手！”楚天低喝。
这不是针对一个监工。这是信号。
废料场四周的阴影中，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出，刀光剑影瞬间将这片区域封锁！为首一人，身着内门长老服饰，面容阴鸷，正是执法堂的副堂主，玄机真人。
“楚渊，”玄机真人冷笑，声音里带着猫捉老鼠的愉悦，“你以为换个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摘星台之后，宗门便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和这妖女，插翅难飞。”
楚天心中一沉。
果然，赵峥的覆灭，只是个开始。太玄门高层，或者说，幽冥殿安插在太玄门的高层，早已盯上了他。这场废料场的伏击，就是他们收网的信号。
“玄机，你身为执法堂长老，勾结幽冥教，残害同门，就不怕遭天谴吗？”楚天将监工的尸体推向玄机，拉开架势。
“天谴？”玄机真人哈哈大笑，“等我助幽冥殿主打开源界，九荒生灵皆可为长生之奴，区区天谴，算得了什么！”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
“杀了他！”玄机一挥手。
数十名黑衣弟子立刻扑上，刀剑齐出，招招致命。
楚天与花梦瑶背靠着背，陷入重围。
“他们的功法，有幽冥教的影子。”花梦瑶的声音冷静，“小心他们的合击阵。”
楚天早已察觉。这些弟子的攻势看似杂乱，实则暗藏阵法，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不断压缩着空间。
“铛！铛！铛！”
楚天挥舞短刃，每一击都精准地格挡开致命的攻击，火星四溅。他的残碑印记在皮肤下隐隐发光，体力和灵力消耗被降到了最低。
花梦瑶的战斗方式更为诡异。她不与敌人硬碰，身形飘忽不定，每次出手都点到即止，用最省力的方式化解危机，同时寻找着阵法的破绽。
“破绽在左后方第三个人！”花梦瑶低喝。
楚天心领神会，猛地矮身，短刃从肋下穿出，精准地划断了那名弟子的脚筋。那人惨叫倒地，阵法瞬间出现一丝紊乱。
花梦瑶抓住机会，指尖寒星连射，逼退周围几人。
“走！”她拉着楚天，身形一闪，竟硬生生撞开两人，冲出了包围圈！
“追！他们中了我的‘蚀骨散’，跑不远！”玄机真人在后方咆哮。
楚天与花梦瑶在迷宫般的废料场中穿梭。楚天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带着花梦瑶七拐八绕，暂时甩开了追兵。
他们躲进一个废弃的丹炉，楚天迅速撕下衣角，为花梦瑶包扎手臂上一道浅浅的伤口。
“你受伤了。”楚天声音有些急。
“小伤。”花梦瑶摇摇头，目光却落在楚天身上，“你没事就好。你的‘破界血脉’虽然能压制伤势，但消耗太大。”
楚天沉默。他能感觉到，残碑印记的力量正在被快速抽干。这场伏击，远比他想象的更棘手。对方是有备而来。
“玄机真人说的没错。”花梦瑶忽然道，“你引出了一个大鱼。一个内鬼。”
楚天眼神一凝：“你是说，太玄门高层，有人与幽冥殿勾结？”
“不止是勾结。”花梦瑶的眼神冷了下来，“赵峥修炼的邪术，以及他们使用的‘蚀骨散’，手法都很相似。我怀疑，幽冥殿早已渗透了太玄门的中上层。他们扶持傀儡，利用太玄门的资源，为长生殿主做事。”
这是一个更可怕的真相。
太玄门，这个曾经名门正派，如今竟已腐朽至此。
“所以，摘星台炼魂，不只是为了丹药。”楚天缓缓道，“更是为了用十万生魂，为幽冥殿主打开一道稳定的通道。”
花梦瑶点点头：“一旦通道打开，源界的意志，或者说，玄黄，就能长驱直入。”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将太玄门这颗毒瘤连根拔起。
就在这时，丹炉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稳，不像那些普通弟子。
楚天与花梦瑶瞬间屏住呼吸，握紧了武器。
炉门被缓缓推开，一道苍老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身穿太玄门掌门服饰，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正是太玄门现任掌门，清玄真人。
“楚渊，花仙子。”清玄真人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本座在此，等你们很久了。”
楚天与花梦瑶心中同时一沉。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处理赵峥的后事，整顿宗门吗？
“掌门。”楚天压下心中的惊疑，拱手行礼。
清玄真人没有理会他的礼数，目光落在楚天身上，缓缓道：“摘星台之事，本座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本座更好奇，你是如何发现赵峥与幽冥教勾结的？又为何要冒险去毁掉摘星台？”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
楚天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决定太玄门未来走向的关键。他若相信，尚有一线生机；他若不信，今日便是两人绝命之时。
“掌门若想知道，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楚天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太玄门后山，是否有一条通往幽冥深渊的秘道？”
清玄真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花梦瑶也心头一震。她没想到，楚天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清玄真人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都知道了。”他缓缓道，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陈述，“没错，有一条秘道。那是上一代掌门……为了追求长生，与幽冥殿主定下的契约。”
他走到楚天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悔恨。
“赵峥，只是个执行者。真正与幽冥殿联络的，是执法堂的玄机。而同意这一切的……是我。”
楚天与花梦瑶都愣住了。
主谋，竟然是他！
“为什么？”楚天忍不住问。
“长生……”清玄真人眼中流露出一种病态的渴望，“长生殿主许诺我，只要献上十万生魂，助他打开源界，他就能赐予我永生。我……我太想突破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无声的悲哀。
“我错了。”他看着楚天，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楚渊，你……你能帮我。帮我摆脱幽冥殿的控制，帮我……赎罪。”
他将一枚黑色的令牌递给楚天。
“这是幽冥殿的联络令牌。持有此令，你可以调动我在幽冥殿的部分势力。玄机……就交给你了。”
楚天接过令牌，入手冰凉。
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太玄门掌门，竟然是这样一个可悲又可恨的角色。
“好。”楚天收起令牌，“我会处理玄机。但掌门，你犯下的罪孽，必须接受宗门的审判。”
“我明白。”清玄真人惨然一笑，“我会在掌门大殿前，自缚双手，等候发落。”
他深深地看了楚天一眼，转身离去，背影萧索。
炉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内外。
花梦瑶看着楚天手中的黑色令牌，轻声道：“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不。”楚天将令牌捏碎，黑色的粉末从指缝间流下，“事情，开始变得简单了。”
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玄机，这个毒瘤，他必须亲手拔除。
更重要的是，通过玄机，他或许能找到更深处的秘密。
一个关于长生殿，关于玄黄，甚至关于他自己的秘密。
（第二卷 第26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