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冷哼一声,收回望向不周山的神念:
“向大道立誓?哗众取宠!此举不过加速其灭亡罢了。”
他袖袍一拂,闭上双目,不再关注,也只能嘴上过过瘾了。
心里那是羡慕嫉妒,同是盘古正宗,可待遇真是天差地别。
太上老子依旧闭目跌坐,仿佛神游太虚,唯有臂弯搭着的拂尘尾梢,微不可察地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上清通天却是抚掌大笑:
“妙啊!直接向大道讨封!这巫刚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够胆色!这下有意思了,鸿钧老师怕是坐不住了!哈哈哈!”
笑声在回荡,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快意。
西方,须弥山。
接引道人愁苦的脸上更添悲悯,望着东方,长长叹息一声:
“唉,慈悲,慈悲。这帮祖巫,不愧是盘古精血所化,真是……真是盘古亲儿。这立地只,引地道功德……如此浑厚磅礴的大地本源气运,却与我西方贫瘠之地,半分缘法也无啊。”
语气酸涩,透着难以掩饰的羡慕。
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轻轻刷动,七色宝光流转不定。
他眼中精光闪烁,沉吟道:
“师兄,此言差矣。地只……地只体系遍布洪荒山川河岳,未必就与我西方彻底无缘。”
他看向东方,目光变得深邃:
“我西方虽贫瘠,亦有山峦丘陵,有地脉潜藏。他巫族与镇元子能立地只,我等为何不能渡得一些与我西方有缘的地只,来稳固我西方地脉,滋养灵根?甚至……将来或可借此,分润些许地道气运?事在人为啊,师兄。”
准提道人越说,眼中精芒越盛:
“师兄!机会!这才是天大的机会!”
“机会?”
接引茫然。
“正是!”
准提语气急促,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鸿钧老师合道受阻,天道与地道显生间隙!巫族与天庭矛盾彻底激化,量劫将至!此正是我西方大兴之机!”
接引闻言,浑浊的眼中微微亮起一丝光芒,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愁苦淹没:
“难,难啊……东方那些人,岂会轻易让我等插手?你是想巫刚那厮继续捶你吗?”
准提无言。
洪荒大地。
无数依靠大地生存繁衍的生灵,在这一刻,心中都莫名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稳之感。
仿佛漂泊的游子找到了归宿,无根的浮萍触到了泥土。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庇护之意,自脚下的大地缓缓升腾,萦绕心间,让他们对脚下的土地生出更深的敬畏与依赖。
地只体系,于不周山下,正式登上了洪荒舞台,其引发的波澜,正悄然扩散至洪荒每一个角落。
不周山下,祭坛之上。
功德甘霖渐歇。
巫刚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与大地更加紧密的联系,他抬头望天,目光仿佛穿透三十三天。
但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
祭坛周遭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弥漫的香火气与大地脉动交融。
十二祖巫开始忙碌起来,拉着镇元子要任务。
巫刚则是引着西王母步入一旁临时以土石之力构筑的静室。
室内简朴,唯有石桌石凳,却自有一股厚重稳固的气息。
两人落座。
巫刚率先开口,声音沉凝,并无寒暄之意:
“此番地只体系能立,西王母道友鼎力相助,巫族承情。”
西王母微微颔首,云鬓轻晃,神色平静:
“互利之事,不必言谢。巫族欲梳理地脉,稳固洪荒,此志与我西昆仑亦有契合之处。”
她言语间自带一份上古女仙的雍容与疏离。
巫刚直视她,话锋切入核心:
“既为盟友,有些事需与道友坦言。此前天界之时,我与帝俊立下大道誓言,一会元之内,巫妖二族互不主动发动全面战争。”
静室内空气仿佛凝滞一瞬。
西王母眸光微抬,看向巫刚,静待下文。
她深知此誓非同小可,牵扯巨大。
“此乃我族主动争取之果。”
巫刚语气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非是怯战,而是必要之策。洪荒经不起即刻的全面烽火,我巫族亦需要这段喘息之机,消化所得,夯实根基。此誓,是为巫族,亦是为这洪荒天地,争一份暂时的安稳。”
他摊开手,指节粗粝,蕴含着力量:
“帝俊应下,概因他妖族内部亦非铁板一块,仙庭初溃,他同样需时整合。此乃心照不宣之局。”
西王母沉吟,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石桌冰凉的表面。
她自然明白这短暂和平下的暗流汹涌,更明白巫刚将此秘辛坦然相告的份量。
这不仅是告知,更是某种程度的绑定与信任。
片刻后,她缓缓道:
“一会元……确是难得的契机。道友谋虑深远。”
巫刚点头,继续道:
“今仙庭已逝,道友助我巫族度过初立之艰,恩情铭记。眼下道友可自行决断去留。”
他话语直接,却带着尊重,
“若愿回西昆仑静修,巫族绝无异议。地只体系内,西昆仑一脉所有事务,仍由道友全权自治,日后只需派遣得力使者,与镇元子、后土对接即可。若道友愿留下,与我等共参地道伟业,巫族上下,扫榻相迎。”
他将两条路清晰地摆在西王母面前,给予她充分的自主与尊严。
静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西王母眼帘低垂,周身有淡淡的云霞气息流转,显是在权衡。巫刚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他知道,对于西王母这等先天神圣,强留毫无意义,唯有以诚与利动之。
良久,西王母抬眸,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巫刚道友快人快语,本座亦直言相告。地道伟业,确有可为,巫族气象,亦令本座刮目。”
她话锋微转,
“然,西昆仑乃我根基所在,不可长久离弃。且此番观礼、参与地只初立,所获颇多,亦需时日静心体悟消化。”
她语气变得肯定:
“故,本座决议暂返西昆仑。”
见巫刚面色并无变化,她接着道:
“然,地与西昆仑,并非割裂。本座会派遣座下陆吾等一干得力心腹,常驻不周山,负责西昆仑一脉与巫族地只体系之一应联络协作事宜。地只建设,凡涉及西昆仑权责,或需西昆仑相助之处,他们可全权代表本座,与镇元大仙、后土祖巫共商决断。”
此举既保全了她自身的超然与独立,回归道场消化所得,又通过派驻核心下属,牢牢保持着与巫族的战略同盟关系,并将合作落到实处,不致流于空谈。
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巫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起身:
“如此甚好!道友思虑周全。那便一言为定。西昆仑与巫族,友谊长存,共筑地道。”
“共筑地道。”
西王母亦起身,唇角含着一丝浅淡笑意。
会谈既毕,西王母不再多留,周身云气缭绕,化作一道清辉仙光,径自出了静室,升空而去,直往西方昆仑胜境。
巫刚送至室外,目送那仙光消失于天际流云之中,目光渐渐变得深沉锐利,投向广袤无垠的洪荒大地。
一会元的和平。
对于妖族而言,非是休战,而是备战。
巫族需要在这段宝贵的平静期里,将地只体系的根须扎得更深,将自身的血脉力量锤炼得更强,将这场与天争、与妖争的硬仗,所需的一切基石,夯实夯牢。
地只体系初立,已获地道初步认可,巫族气运与大地脉络结合得更为紧密。
下一阶段,该全力转向巫族内部的深耕了。
他转身,步伐沉稳,走向不周山深处,心中已有诸多规划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