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看着江月,手下的琴声停了。
他低眼,显得有几分如落花流水般的无依,仿佛从前和江月的那些针锋相对都是错觉一般,说话的速度很慢:“我弹得好吗?”
江月托腮带笑地点了点头:“好。”
可惜下一句,王珩就有些藏不住了,他又问:“比起云官来呢?”
江月意识到点儿什么,好像又不太懂。
表哥和云官比什么?
看着王珩那双眼波流转地狐狸眼,江月诚恳地点了点头:“是比云官好一点儿的。”
王珩嘴角的弧度渐深,彷佛是在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狐狸:“那我长得好还是云官长得好?”
江月眼睛眨了眨,不想让王珩太得意,可是又不想扯谎,她难得迟疑半晌:“自然是表哥长得更好的。”
王珩眉梢轻扬,带着几分期许:“那往后中午,我来替云官为你抚琴怎么样?”
这下,江月彻底愣住了。
“你来?”
王珩点了点头,沉静地仿佛像是毫不在意江月给她的结果,可他睫毛还是眨得快了些,难得能窥到从来从容不迫的王三公子有这样紧张的时刻。
江月哑了火,有些纠结。
王珩也不催她,而是笑起来:“也不用这一时片刻给我答案的,月娘可以回去好好想。”
江月松了一口气,隐隐有些示好:“那表哥快回屋里来吧,现在天气虽是暖和起来了,但是这样衣襟敞着,难免受寒。”
“云升,给表哥把衣服整整,你们这些下人不能看表哥人宽和,就服侍地不尽心。”
一旁的云升嘴角微抽。
少爷宽和?
服侍地不尽心?
那领口明明是少爷自己扯开的好不好。
王珩也略显狼狈地起身低头,搂好衣服,恨月娘不解风情,又觉得她这样关心自己,有些甜蜜。
归舟咕哝道:“刚刚三少爷弹得,是不是凤求凰啊?”
江月突然就僵住了,耳朵涨得通红:“就你长了张嘴是不是?”
归舟又闭上了嘴。
等王珩进来,又献宝似的把那些盒子一一打开,说是让江月挑自己喜欢的,实则嗓音温润中带着轻哄。
说这个也与月娘相配。
那个也适合给月娘做玩乐。
等江月晕乎乎地回过神来,发现满屋子的宝物全都给了她,她素来冷白清透的皮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一层羞赧地粉。
往日里尽会刻薄看王珩的薄眼皮,现在居然有些躲闪不敢看他。
到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更是奇怪。
王珩坐在江月身边,给江月往碗里夹菜。
“来,月娘,吃这个。”王珩声音轻柔。
江月夹起就往嘴里吃。
这清雅居正的房间,倒有些像那青楼楚馆,给江月劝饭的王珩有了几分小唱相公的风采。
王珩一口口劝,江月一口口吃。
倒是给江月难得吃了个饭饱。
刚落筷,人就有些晕晕地。
吃得太多,晕饭了。
归舟有些心急:“哎,姑娘,咱们回去睡吧?”
江月艰难地抬着眼皮:“我走不动了,好困。”
王珩望着江月的模样,有些心怜:“就在西厢房歇了吧,你们两个丫鬟去房里守着,我叫青简在外面守着。”
眼看着江月要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王珩轻喟一声:“失礼了。”
说着,起身把江月从椅子上拦腰抱起来。
这一抱,王珩才发现江月瘦极了,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可怜死了。
前些天他翻阅医书,说江月这样吃不下饭的,是害了情志病。
想来也是,有那样的继母,日子怕是不好过。
为了保护自己,性子锐利些也是应当的。
这一路上,王珩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之前不该为了几道有味道的菜就和月娘吵架的。
王珩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记不清过去那半年尝到的饭菜滋味。
他搂着江月腰的手,紧了紧。
发现自己一掌就能盖过月娘的大半腰肢。
好细。
这样细的腰,怕不是一折就要断了。
那在榻上,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王珩的喉咙有些干渴,他轻轻地把江月放在榻上,又暗自碾了碾碰过江月的手指。
又垂头看着江月没什么血色的唇。
半晌。
王珩伸出手,在江月的唇上极轻、极缓地碾磨了一下,江月在睡梦中蹙起眉头,伸出舌尖来顶了顶,像是要把唇上的东西给舔走一般。
王珩眸色暗了暗,几乎有些克制不住地更用力了几分。
又把指尖往里塞了塞,感受到唇里格外不同的触感。
直到江月挣扎着要醒,王珩才收回了手。
望着自己带着几分水光的指尖,王珩眼里翻涌出一些占有欲和存在在本能中的破坏欲,不过一瞬又落了下去。
才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将这截指尖含进了唇里。
王珩蓦地笑了,眉眼间居然带了几分妖怪般的艳丽。
谁说他天生没有味觉的。
他明明能尝得出滋味。
月娘是甜的。
好甜。
听到门外细碎的脚步传来,王珩回望了一眼江月,才转身离开了。
栖燕进来,拧湿帕子给江月擦脸,她心细,看见了江月的形态,自语道:“奇怪,姑娘今儿的唇色怎么这么艳?”
“莫不是多吃了几口饭,身子就恢复些不成?”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看着江月凭借本能地舔唇,像是要和某种已经消失但仍然存在的幻觉对抗。
发现没有碰到东西,又收了回去。
栖燕才放下心。
或许是午时饭吃咸了吧。
...
“你说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好地去招惹主子去做什么?瞧瞧你爹你弟,他们哪里是能吃得了苦的人?在庄子上日日都要下地,你真是把我们一家人害惨了呀!”
“就是,我本来在三奶奶院子里做丫鬟,风不吹日不晒的,每日守着茶房烧烧水就好了,被你拖累的每天干这么多活。”
“我呸,你这死蹄子,早知道不如生出你来就打死了事。”
青蝉面无表情的站在用黄泥和稻草混着糊起来的房子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穿越者,居然会混到这般田地。
她原本想着,就算被赶到庄子上,大不了自己跑出去租个铺子作买卖。
没想到卖身契都在王府,庄子上每日都有庄丁巡逻,清点人数。
庄头给他们分了三十亩的中田,他们一家人从早干到晚,都侍弄不完,每天连头发丝里都是土。
现在他们没产出,是庄头给他们分了点儿旧粮。
结果做个饼都糊嗓子。
青蝉恨不得再死一次,马上回现代去。
可她又怕痛,于是把这些痛苦全都当作了对江月的恨意。
要不是江月,她现在就是三少奶奶了。
青蝉坚信。
她也恨王珩,但是却是希望王珩看见她之后,悔恨自己居然这样对待心爱之人,青蝉才能解气。
可是王珩怎么样才会后悔呢?
青蝉这些天总是冥思苦想。
直到有个庄丁远远地喊了一句:“青蝉,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