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斜倚在榻上,只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连靠坐的,浑身都没力气,连喘气都要耗尽力气了。
她蔫儿嗒嗒的,这具身体自小在江家受宠。
小时候为了哄她多吃两口饭,她那姿容极美,肃肃如松下风的爹爹会抚琴哄她。不过她爹忙于公务,就在家里养了戏班乐技,哄她高兴。
只可惜。
自打她娘过世后,江家就乱了。
先是江老太太强硬地给江老爷定了一个续弦赵氏,赵氏一进门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把她视作眼中刺,甚至差点儿发现了她不是江老爷亲生的女儿。
江老爷无奈之下,就把她送到了王府来。
来了王府,江月也不好意思招人来为她抚琴跳舞,每天只浅浅的吃两口饭,勉强活着罢了。
刚刚听见院子外一片喧闹,才知道女主青蝉做了奶茶。
江月顿时眼睛一亮,奶茶好啊,她爱喝奶茶。
虽然她才和表哥吵了架,但是王珩肯定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栖燕俯身:“三少爷。”
江月被一惊,她从榻上起身站起来,晕的她往前一倒,就落进了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江月眼睛眨了眨,似是被摔懵了。
王珩垂眸看着怀里轻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人,突然心头有些悔意。
这么瘦。
仿佛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把怀中人给折断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梨花香,诱得他想低头闻一闻。
结果还没待他有所动作,怀里的江月就后退了一步,有些羞恼:“多谢表哥。”
王珩收回手,往后退了三步,带着笑意开口:“表妹下一次起身还是注意些好,若换了你的丫鬟在,怕是不能及时相助了。”
江月对王珩的第一印象就是心眼子比莲蓬还多,此刻一听他讲话,自然觉得他不怀好意,就肃着笑脸冷冰冰地说:“不劳表哥费心,没有你在我房里,我依旧好端端地长大了。”
只是这话,怎么说出来,好像有些歧义呢?
王珩看着江月的模样,闷声笑起来,笑够了,才凝视着江月:“是表哥的不是。”
他抬了抬下巴:“去,给你们姑娘把窗关了,三月正是倒春寒呢,别好端端的惹她病了。”
王珩说到“好端端”时,语气戏谑。
江月强撑着说道:“不用关,关上窗户闷。”
栖燕和归舟左右为难,站在二人中间。
归舟心道,要是姑娘以后真和三少爷结了亲,那她和栖燕两个人岂不是要夹在二人中间,日日为难?
江月想到这里是她的地盘,顿时稳了稳心神:“表哥怎么来了?”
她绷紧了小脸:“莫不是那什么劳什子奶茶这样金贵,还要劳你亲自送不成?”
一听这话,王珩就知道小表妹是不高兴了。
他笑盈盈地看江月:“那倒不是。”
“只是我是来和表妹道个不是的。”
江月惊讶地眼睛都睁大了,看着江月的模样,王珩顿时有些心痒痒。
这小表妹,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也太好顽了。
王珩悠哉悠哉道:“这牛乳一向是治病用的,表妹是身体不舒服吗?”
江月上下一打量王珩,心里冷笑,不舍得给她喝就不舍得,还找一堆借口,于是话里就带了三分气性:“我只是听说味道不错,你这么小气,我不喝就是了,你自己留着慢、慢、治、病去吧!”
王珩往前倾了倾身子,低下头看江月。
然后伸出手,戳了戳江月气鼓鼓的脸颊。
江月:!!!
她惊得后退两步,直到被弥勒榻挡住了去处:“你、你做什么?”
王珩也被自己鬼迷心窍地动作吓了一跳,他收回指尖,表面上全然看不出慌乱,而是无辜道:“我曾看游记,听闻有一种叫河豚的鱼,一碰就会气得鼓成球。”
王珩眼里的笑意加深,慢悠悠道:“天下至味,味甚美啊。”
江月一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倒是比之前显得有气色多了。
该死。
面前这人,是在调戏她吧?
先是说她像河豚,又说河豚味道好。
江月第一次和王珩吵架败下阵来。
死嘴,快想反驳的话啊!
江月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珩,心里却试图扳回一城,这看在几个下人眼里,就是表小姐被少爷调戏得不讲话了。
江月想了半天,发现今天自己彻底败了。
她怒道:“你才是河豚!”
“小气鬼,我要睡觉了,你快走吧,不然我去告诉姨母你欺负我。”
王珩见小表妹真生气了,悻悻然地一欠身:“喏。”
在青简鄙夷的视线里,王珩摸了摸鼻子,走到门口才回头不急不缓地说道:“十日后,是我的生辰,到时候母亲要唤戏班来府中,表妹有什么想听的戏,可予我说。”
青简鄙夷的眼神顿时变得难以置信。
自己少爷这是在讨好表小姐吗?
江月才不会为戏班低头呢!
既是姨母唤的戏班,她去求姨母就好了,做甚要跟面前这个狐狸低头。
她带着催促:“知道了,你快走吧。”
王珩踏出门槛,又回头。
江月顿时不耐烦了:“你又要做什么?”
“你这么喜欢西厢房,那我让给你好不好?”
王珩见自己实在不受欢迎,叹了口气,怎么就这样遭人误解呢?
他温声解释:“不带奶茶来,不是因为金贵又或者你想的那些原因,只是实在难喝。”
“况且牛乳其性微寒,体弱的人喝了对身体有碍。”
江月站在榻前,遥遥看过去,王珩含笑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哄她一般:“等下我让云升给你送些金陵城中时兴的糕点来。”
“算我的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