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红蓝灯一直在闪,我盯着前座警察鞋尖上的一点暗红,胃里发紧。那不是泥,是血,已经干了,边缘发黑。
江叙白坐在我旁边,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在忍,忍着不看我,忍着不开口,也忍着不去摸他小腿外侧的刀。
这辆车没有牌照,车内没有执法记录仪,对讲机也没响过一次。最奇怪的是,这三个“警察”手上都戴着紫檀木珠子,和顾明远书房里的那一串一模一样,油光发亮,像是天天盘出来的。
我假装整理校服裙摆,把藏在袖口的微型信号干扰器塞进后座夹缝。咔哒一声,很轻,但江叙白的肩膀松了一下——他知道我动手了。
“我有点晕。”江叙白突然说话,声音哑,“能坐前面吗?后排太晃。”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副驾的“警察”回头瞪他:“闭嘴,别找事。”
江叙白耸耸肩,还是站起来往前走。经过司机时,他故意踉跄了一下,手撑在椅背上,看了一眼对方握方向盘的手——虎口有茧,是长期拿枪留下的。
他眼神变了。
我马上回想三年前爸爸带我去警局备案的录像。画面里,真正的江城市警徽是银边蓝底,编号以Jc开头。刚才那个“局长”胸牌上的编号却是Gm-7219。
Gm——是顾氏基金会批文用的前缀。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轻轻抖了两下,像害怕。其实是在用摩斯密码打:**假的**。
江叙白在前排轻轻点头,右手在裤缝上划了一下,比了个枪的样子。
我们明白了,谁是敌人。
车停了。我们被带进一栋楼,走廊灯光很白,墙上挂着“江城市公安局”的牌子,但门禁是老式机械锁,连指纹都不用。
审讯室门开了,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坐在桌后,肩章级别很高,笑着对我说:“沈知意同学,别紧张,就是问点事。”
他推来一份文件,盖着红章:《dNA亲缘关系鉴定报告》。
我翻开第一页,心跳差点停住。
上面写着:“受检者沈知意与顾明远存在直系血缘关系,匹配度99.8%。建议恢复本名:顾知意。”
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压低:“所以……我不是沈家人?”
男人点头:“你小时候被抱错了,现在真相清楚了,顾先生愿意认你回家。”
我咬着嘴唇,快哭了:“那我妈呢?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这个嘛……”他笑了笑,“等你签了认亲协议,就会告诉你。”
江叙白冷笑:“你们伪造文书能不能认真点?去年顾氏洗钱案的编号也是Gm-7开头,你们连模板都不换?”
男人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看到他左手悄悄按下了桌下的按钮。
不对劲。
我抬头看天花板角落的监控灯——灭了。
整层楼的灯也跟着灭了,只剩下应急出口的绿光照在地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只一组。
一组从走廊过来,喊话很清楚:“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清道夫特勤组!双手抱头,原地蹲下!顾氏爪牙不得靠近嫌疑人!”
另一组从通风口跳下来,动作很快,落地没声音。他们也穿着警服,但手上没有紫檀木串。
我立刻回想,看到其中一人领口闪过一个银色徽章——鹰头衔钥匙。我爸提过,这是市局秘密成立的反渗透小组,代号“清道夫”。
“右边是真警察。”我抓住江叙白的手腕,小声说。
他反应很快,一脚踢翻审讯桌,纸张乱飞,椅子倒地。混乱中他一把把我往后拉。
两个“警察”拔枪,对准破门而入的队员。
“别动!放下武器!”走廊传来大喊。
马上就要开枪了。
我看见那个戴紫檀木串的“局长”趁乱把串子扔进通风口。声音很轻,但我记住了位置。
江叙白拉着我往应急通道跑。楼梯锈了,踩上去吱呀响。雨水从顶上漏下来,打湿了头发和衣服。
“你刚才是不是又用了什么能力?”他一边往下跳一边问。
“没有,我只是看了眼文件编号。”我喘气,“你画枪是什么意思?小学生暗号?”
“那你懂了就行。”他扯了下嘴角,“我还以为你要装傻到底。”
“我装得还不够像?”我翻白眼,“我都快信了,以后是不是还得叫他爸?”
“叫他祖宗都行,只要能活到明天。”他落地站稳,回头看了一眼楼上,“但他们为什么非要让我们‘认亲’?dNA报告随便做,图什么?”
我摸出脖子上的U盘,手心发热。
“不是为了认亲。”我看向远处雨中的修车厂,“是为了让我相信,我是他们的人。”
江叙白眯眼:“所以这不是绑架,是想洗脑?”
“ZS项目第二阶段。”我点头,“phase 2 Initiation。上次泳馆U盘弹出来的东西。他们想让我接受新身份,变成听话的‘顾小姐’。”
“然后呢?替顾明远做事?造克隆人?”江叙白冷笑,“他不知道你能黑他家祖坟坐标?”
“但他知道我有弱点。”我攥紧U盘,“比如,我不想连累沈家。”
江叙白忽然停下,转身面对我,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下来。
“听着。”他说,“不管你是谁的女儿,姓什么叫什么,你要是敢一个人扛,我就把你绑回我家地下室。”
“威胁我?”我挑眉。
“提醒你。”他伸手擦掉我脸上混着雨水的血迹,“我们是搭档,不是主仆。你忘了上个月谁帮你改了数学卷面分?”
“哦对。”我冷笑,“你改完还发朋友圈,写‘老婆这次考得不错’。”
“那是鼓励。”他耸肩,“再说,你不是回了‘老公辛苦了’?”
“那是骗宋璃!”我瞪他。
“骗谁?”他笑了,“你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没说话。
因为前面巷口突然亮起车灯。
一辆黑色越野车慢慢开过来,车牌被泥糊住,车窗贴膜黑得像墨汁。它停在巷子中间,不动。
我和江叙白对视一眼,同时后退半步。
“不像冲我们来的。”我说。
“也不像好人。”他把手伸进袖口,握住刀柄。
车门打开,一只脚踩下来——军靴,靴筒上有道新划痕。
我马上回想刚才警局的画面。那个从通风口跳下的特勤队员,左腿靴筒上也有这么一道划痕。
是他。
但他现在一个人来,没同伴,也没亮证件。
他朝我们走来,手里拎着个黑色袋子,雨水顺着袋角滴落。
“沈知意。”他声音低,“你师父让我交给你的。”
我没动。
江叙白挡在我前面。
那人把袋子放在地上,退后两步:“他说,U盘要插在老地方,不然数据会自毁。”
我盯着袋子,没伸手。
“他还说——”那人顿了顿,“别信穿蓝制服的。”
我心里一震。
别信蓝。
周明纸条上的话,又出现了。
我弯腰捡起袋子,很重,像里面有金属。拉开一点拉链,看到半截录音机的铜旋钮。
跟我养母阁楼里的那种一样。
“他人在哪?”我问。
“我不知道。”那人摇头,“我只负责送东西。”
江叙白突然开口:“你左靴有划痕,是从警局通风管下来的?其他人呢?”
“交火时走散了。”他答得快,“我是唯一逃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找队友?”江叙白盯着他,“反而来找我们?”
那人沉默两秒:“因为你们手里有真相。”
我冷笑:“说得跟电影台词一样。”
我把袋子背好,用校服挡住U盘。
“走。”我对江叙白说。
他点头,我们一起往巷子深处走。
身后,那辆越野车还停着,引擎没关,车灯亮着。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驾驶座上,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