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三(4)班门口,走廊尽头那台应急广播控制面板正闪着绿灯。养母的未接来电已经堆到九个了,像极了抖音上那种“妈,别再发语音了”的搞笑视频,只不过这次是我当导演,她演反派。
U盘从黑绳里滑出来,冰凉得跟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可乐似的。我把它插进接口,系统弹窗跳得比食堂抢饭还快:“检测到外部设备,是否运行预设程序?”
我点了“是”。
下一秒,全校喇叭“滴”了一声,接着就响起了那个我听了十年都嫌多的声音——
“你现在死的人,可能是你。”
养母十年前的录音,一字不差地飘在教学楼每一层。语气凶得像是短视频里那些怒吼式带货主播,只不过她卖的不是锅,是我的命。
教室里的学生全愣住了,连隔壁班谁偷吃了辣条这种八卦都没人传了。广播标题还是我特意起的:“养母的真爱”,配上这句死亡威胁,堪称年度情感大戏《错换人生之我妈想弄死我》。
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咚,像极了bGm卡点。
养母冲过来的时候,红棉袄都歪了,金项链晃得能当闪光灯使。她一把揪住我领子,唾沫星子差点喷我脸上:“你疯了吗?那是我救你的证据!”
我冷笑一声,心想:姐,你这演技还不如短视频里装哭骗赞的大妈。
“你说我亲生父母死了?”我把颈间吊坠解下来,摊在掌心,“那你藏了十年的这半块,又是啥?”
她瞳孔地震了一下,手立刻往怀里摸——慢了。
我早就在记忆回放里看过八百遍她藏东西的动作,每次家长会前都要偷偷检查一遍布包,跟藏私房钱的中年妇女一模一样。
我没等她掏完,直接上前一步,把我的半块高高举起:“你说我是捡来的野种?可这吊坠是你从手术室顺走的信物。”
我顿了顿,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人都听见:“你不是养母,你是共犯。”
说完,我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十三年前医院床头柜上的合影残片。画面模糊得像手机摔过十次没修的那种,但两块银质吊坠拼成的心形清清楚楚。
她脸色唰地白了,嘴还在硬:“你……你哪来的这东西?不可能……没人知道……”
“你以为阁楼那台录音机是谁放的?”我盯着她,“师父留的。他还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一边录‘孩子夭折’的假证词,一边把这半块吊坠塞进内衣口袋。”
她整个人抖了一下,像是被wi-Fi信号干扰的老旧电视。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人已经开始悄悄录像。我知道这画面传出去就是热搜第一,标题我都想好了:#真假千金对决现场 #养母当众破防 #吊坠拼图名场面。
但我没时间管热搜。
我要的是真相落地的那一声闷响。
我抬起另一只手,将两块吊坠轻轻碰在一起。
咔哒。
严丝合缝,拼成一个完整的心形。银光冷冽,照出我左脸梨涡,也照出她眼底崩塌的世界。
“看清楚了?”我说,“这不是什么养育之恩的纪念品,是你参与拐卖的铁证。”
她踉跄后退,背撞上墙壁,嘴里开始念叨:“我也是被逼的啊……他们说孩子死了……我只是想有个女儿……我只是不想当没用的女人……”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滑坐在地,脑袋耷拉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金项链勾住了墙缝,她也不管,就这么瘫着,像个被拔掉电源的人形玩偶。
我没动。
也没说话。
这一刻我不想当什么复仇女主,也不想搞煽情大戏。我只是低头看着掌心里拼好的心形吊坠,轻声说了句:“妈,我找到你留下的线索了。”
风从走廊吹过来,把校服裙角掀起来一点。阳光斜斜打在我手上,金属反着光,像某种古老的密钥终于对上了锁芯。
远处楼梯拐角,有道身影静静站着。白衬衫,黑框眼镜,袖口卷起一小截,露出月牙形胎记。
江叙白没靠近,也没出声。
他就那样看着,像是确认某件事终于落地。
我没去找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
教室门还没关,里面还有几个学生没走。我转身准备进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喊叫: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给你吃给你穿,你小时候发烧都是我背你去医院的!”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
“你还记得那次吗?”她抽着气,“下大雨,路都被淹了,我摔了一跤,膝盖都磕破了,可我还是把你背到了三楼诊室……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够好?!”
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我回答。
我慢慢转过身,看着地上那个曾经把我当工具、当遮羞布、当替罪羊的女人。她的眼泪是真的,痛也是真的。可这些,从来都不是赎罪的理由。
“我记得。”我说,“那天你背我去医院,路上一直骂我是赔钱货,说要是男孩就不会遭这份罪。”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你还记得吗?”我继续说,“到了医院,医生问你是亲妈还是亲戚,你说——‘领养的,不值钱’。”
她猛地摇头,像是想否认。
“可我在记忆回放里听得很清楚。”我指了指脑子,“这玩意儿不撒谎。它不会因为你哭了就自动美颜,也不会因为你喊疼就帮你删片段。”
我往前走了一步,俯视着她:“你可以觉得自己委屈,可以哭,可以喊冤。但别拿‘付出’当免死金牌。你给的不是爱,是交易。”
她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教室。
路过她身边时,低声说了最后一句:
“真正的妈妈,不会在亲生女儿哭求活命时,按下录音键。”
我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身后,只剩下一个崩溃的女人,在冰冷的地砖上喃喃自语。
窗外阳光正好,讲台上粉笔灰飘在空中,像某种无声的雪。
我走到座位前坐下,把拼合好的心形吊坠放进课桌夹层。
手指碰到U盘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广播系统虽然归我控制,但刚才那段录音……
好像不是我上传的那个版本。
我存的明明是养母说“孩子必须消失”的那一段。
可刚才播出来的,是另一句——“你现在死的人,可能是你。”
这句话,我从没见过原始录音文件。
我皱眉,正准备调记录,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匿名消息弹出来,只有一个字:
“快。”
我抬头看向窗外。
操场那边,有个穿冲锋衣的人骑着电动车缓缓驶过,左手腕上缠着一根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