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蹲在教室讲台边上,手心里全是汗。那台监控摄像头还冒着一缕细烟,是我刚刚用口红膏体塞进线路接口搞的。别问为什么是口红——问就是女生包里总得备点能导电的东西,万一哪天要黑进校网改成绩呢?哦不对,我已经不干这事儿了,现在轮到别人想动我成绩。
可我不想等他们动手。
昨夜雨里逃命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江叙白胸口那道疤、他说的“对不起”、还有吊坠发烫的触感……全都不是假的。我现在信他了,但我得知道他也信我。
所以我得留个信号。
三短三长三短,再加一组数字编码。SoS谁都懂,但后面那段只有我们俩能破——那是我小时候在养母家阁楼听录音机时记下的频率节奏,和江叙白昨晚摩挲胎记的手势完全一致。
做完这一切,我顺手把空口红管揣进兜里,起身拍了拍裙子。班主任还没来,早自习铃刚响,没人注意到讲台上多了团黑屏。
我回到座位,刚坐下,就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哒、哒、哒。
不紧不慢,像在走t台,其实鞋跟早就磨偏了。
江叙白来了。
他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维修单,走到我桌前,一句话没说,啪地一声拍在桌角。纸边翘起来,像是故意给我看背面。
我低头扫了一眼,铅笔写的字,轻得快要看不见:“今晚八点,实验室——带你的U盘。”
我没抬头,指尖在桌面敲了三下。
收到。
他转身就走,背影挺直,装得跟个巡视纪律的班干部似的。可我知道,他袖口卷起那一截手腕上,月牙形的胎记一定又露出来了。昨天雨里他写坐标的时候我就记住了——那串看似乱画的公式,其实是加密路径,指向b栋地下二层的备用电源节点。
他是真打算今晚动手。
我心里一松,又一紧。这人居然连退路都提前规划好了,比我想象中还疯。
正想着,门口一阵香风扑来,粉色裙摆晃得人眼晕。
宋璃来了。
她今天穿得格外乖巧,珍珠发夹卡在刘海两侧,手里抱着一叠文件,笑得像刚从童话书里爬出来的公主。
“哎呀,监控怎么坏了?”她歪头看向讲台,“该不会是谁心虚了吧?”
我没理她,收拾书包的动作也没停。
她却不打算放过我,直接走到我面前,把一张成绩单拍在我桌上。
“沈知意,你数学考了43分,年级倒数第五。班主任说要叫家长谈话哦。”
全班瞬间安静。
有人憋笑,有人偷瞄,还有人已经开始幻想我被老爹拎回家训话的场面。
我盯着那张纸,嘴角慢慢扬起来。
“你这打印店打得不错啊,”我说,“连教务系统水印都仿得挺像。”
她眼神闪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抬眼看她,“教务系统昨晚十点准时锁档,所有成绩不可更改。你现在拿出来的版本,比官方晚了整整三个小时上传记录。你是穿越回去改的吗?”
她咬唇,声音软软的:“你怎么知道系统几点锁档?”
“因为我上周就黑进去看过流程。”我合上书包拉链,“而且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上次数学考砸,是为了让沈家注意到我。这次嘛……”我顿了顿,“我不需要再装了。”
她脸色变了。
就在这时,江叙白不知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站在我桌边,冷冷开口:“她没撒谎。我刚查过后台日志,你这份成绩单的Ip地址来自校外咖啡馆wiFi,mAc地址绑定的是你上周买的二手笔记本。”
宋璃猛地抬头看他:“你帮她?”
“我不是帮你就是帮她。”他推了下眼镜,“我只是讨厌假数据。”
教室里鸦雀无声。
她站在那儿,手里还举着那张纸,像举着一面投降旗。风吹过窗户,纸页抖了一下,差点掉地上。
她没去捡。
“你们两个,”她终于笑了,声音却冷了下来,“一个黑客,一个伪装好学生的富二代,现在要联手了?真是感人。”
我没接话,只看了眼手腕上的黑绳。
U盘藏得好好的,温度正常,电量满格。
晚上八点,够用了。
她见我不说话,转身要走,临出门又回头:“提醒你们一句,实验室晚上六点以后断电检修,门禁也会升级。你们要是想去,最好……别被人发现。”
说完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缓缓站起来。
江叙白也动了,站在我旁边,低声说:“她在诈我们。”
“我知道。”我说,“实验室根本没安排检修,保安排班表我昨晚就调出来看过。”
“那你干嘛不拆穿她?”
“拆穿多没意思。”我笑了笑,“让她以为我们在她的剧本里演戏,她才会放松警惕。”
他点点头,忽然伸手碰了下我后颈。
我一僵。
“你这儿有灰。”他说。
我知道他在撒谎。他每次紧张或者想确认什么的时候,就会碰我后颈。就像昨晚在工厂,他也是这样突然伸手,然后说“外面有人”。
但我没躲。
“今晚别迟到。”他收回手,语气恢复冷淡。
“你也别死在路上。”我回嘴。
他哼了一声,走了。
我拎起书包走出教室,走廊阳光正好,照在瓷砖地上反光刺眼。楼梯口有几个低年级学生打闹,笑声吵得脑仁疼。
但我走得稳。
一步一台阶,不快也不慢。
脑子里已经开始预演今晚的路线:七点四十五从东侧消防通道进入b栋,避开主监控;八点整抵达实验室外走廊,对接江叙白提供的临时供电节点;插入U盘后三分钟内完成数据导出,撤离路线走地下管道。
计划很险,但可行。
只要不出岔子。
我走到三楼转角,忽然停下。
左手边是心理辅导室,门关着,绿牌子写着“今日暂停服务”。
我盯着那扇门,想起昨夜江叙白说的话。
“周明不是普通人。”
但现在不是查这个的时候。
我把注意力拉回来,继续往下走。
二楼,一楼,校门口。
人群熙攘,自行车铃叮当响,小卖部老板正在骂偷辣条的学生。
一切如常。
可我知道,今晚之后,什么都回不去了。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半块银吊坠。
它现在还是凉的。
但我知道,到了那个时间,它一定会发烫。
就像它在等什么人,也像它在提醒我——
有些事,拖了十三年,不能再等了。
我跨出校门,又转身回来。
毕竟,晚自习还没开始。
我得好好上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最安全的伪装,就是看起来什么都不图的人。
我重新走上楼梯,脚步轻快。
路过公告栏时,瞥见一张新贴的通知:
【实验楼b栋晚间设备维护,时间为18:00-20:30,请师生勿靠近】
我笑了。
还真是贴心啊,连时间都帮我安排好了。
只可惜——
他们不知道,我和江叙白要用的,根本不是那个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