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腕还在发烫。
不是因为江叙白刚才那一下抓得有多紧,而是我清楚地知道——从他说出“你没删录音”那一刻起,我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法装傻充愣了。Silent的身份已经开始崩线,而我不能坐等别人来查我,得主动翻牌。
晚自习快下课了,走廊里已经传来桌椅挪动的噪音,像一群饿疯的鸽子在啄地。但我没走。我看了一眼消防栓旁边那个歪掉的烟感器——那是我十分钟前故意碰松的,现在红灯闪了三下,灭了。监控断电窗口,三秒,够用。
我闪身溜进实验楼,门锁还是老式转盘的,我靠记忆回放昨天江叙白开门时的手腕弧度,咔哒两声,开了。这招叫“借脑偷技”,不违法但挺损,适合我这种表面乖巧、背地翻墙的优等生。
讲台正中央那块黑板,看着普普通通,可我脑子里的画面一直在跳:十年前某个深夜,养母踮脚摸到这里,手指一抠,板子后面弹开一道缝。她塞进去一张纸,还回头看了眼门口,跟做贼似的。
我绕到侧面,指尖顺着木框边缘滑过去,果然有条细缝,像是被指甲刮过很多次。我掏出发卡,轻轻一撬,“咔”地一声,夹层开了。
一张泛黄的图纸飘出来,边角印着“b3实验区·非授权禁止入内”。纸都脆了,我差点打个喷嚏把它吹飞。
就在我低头看图的瞬间,记忆自动回放——画面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操作台前,戴着口罩,正对照这张图调整试管架顺序。液体滴进培养皿时泛起幽蓝荧光,像极了我发烧那天梦里看到的场景。
她拿起一支针管,标签上写着“苯巴比妥”,剂量栏填了个数字:5.8ml。
我心跳猛地一沉。
这数字我太熟了。上周在校医室翻自己两岁时的病历,写的就是这个量——远超儿童安全上限。医生备注写着“家属坚持用药”,签名栏却是空白的。
原来不是病历造假,是有人早就把毒药包装成了治疗方案。
我刚要把图收好,头顶通风管突然传来“咯”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到了锈螺丝。
我立马后退半步,背靠讲台。这声音不对劲,不像老鼠,倒像鞋底蹭铁皮的节奏。上次在心理咨询室,周明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我,手里还拿着电击棒。
我悄悄把U盘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这是师父教我的“飞盘手活”,修车厂打架专用。他说:“女孩子打架别靠拳头,靠准头。”
风动了。
通风口盖板被猛地掀开,一个人影跳下来,直扑我咽喉——真是周明,一身浅绿连衣裙配盘发髻,笑得还挺温柔,手上却举着电击棒,动作一点不含糊。
我早有准备,侧身一闪,顺势抬手一甩,U盘像小刀一样飞出去,“啪”地砸在他持械的手腕上。
“哎哟!”他闷哼一声,电击棒脱手,滑到墙角去了。
他踉跄了一下,怀里的本子也掉了,皮质封面摔开,纸页哗啦啦散了一地。我眼疾手快,顺手捞起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表格:
【苯巴比妥剂量对照表】
患者年龄|推荐剂量|实际注射|执行人签字
2岁|≤1.5ml|5.8ml|(空白)
6岁|≤2.0ml|4.3ml|Z.Y.
最底下一行标注日期:1998.3.17
我呼吸一滞。
这是我被注射的那天。
而且执行人那一栏,虽然签不了名,但缩写清清楚楚:Z.Y. —— 和宋璃拿出的儿童手表上刻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是流程。
他们把我当试验品,还做了记录。
我捏紧那张纸,指节发白。脑子里的画面开始拼接:女人调配药剂、我躺在床上抽搐、门外有人低声争吵……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这孩子反应太强,是不是该停了?”
另一个声音冷冷回应:“她是S-09,不是病人,是样本。”
我正要再翻其他页,周明突然扑过来抢本子。
“沈知意!你根本不懂你在破坏什么!”他声音都变了调,“你以为你在找真相?你是在毁掉所有人的未来!”
“你的未来是拿针管扎出来的?”我冷笑,一把将他推开,“谁给你的资格决定我能不能活?”
他瞪着我,眼神有点发疯,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困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江叙白一脚踩住通风口盖板,整个人靠在门框上,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道月牙形胎记。他眼镜都没戴,眼睛亮得吓人。
“心理老师夜闯实验室,”他语气平静,“还要用电击棒解决学生问题?要不要我帮你打110,顺便把你办公室那些薰衣草香精也送去化验?”
周明僵住了。
江叙白走过来,弯腰捡起一页散落的笔记,扫了一眼,眉头皱了一下:“b3区……这是火灾前唯一的地下通道入口。”
我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他没回答,只是盯着我手里的地图,目光沉了沉:“你打算一个人去?”
“不然呢?”我把地图折好,塞进吊坠夹层,“等你请我喝奶茶再出发?”
他扯了下嘴角:“至少让我看看路线。你忘了上次机房爆炸是谁把你拖出来的?”
“我记得啊,”我抬眼,“但也记得是你没提前告诉我有陷阱。”
他沉默一秒,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下我颈后的发丝:“这次不一样。我在外面接应。”
我没躲,也没说话。这种时候争嘴赢没意义,我们俩心知肚明——从天台对峙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人能全身而退了。
周明还想冲上来抢东西,江叙白直接一脚踩住他脚背,疼得他原地蹦了一下。
“别动。”江叙白声音冷下来,“你现在动一下,我就让全校都知道,心理老师私藏学生药物实验记录。”
周明喘着气,脸涨得通红:“你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看着……只要她靠近b3,警报就会触发……整个系统都会重启……”
“那就让它重启。”我把最后一张残页塞进口袋,“我也想看看,十三年前那场‘意外’,到底是谁写的剧本。”
江叙白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你确定要现在查?保安五分钟后巡逻到这层。”
“不然呢?”我活动了下手腕,“等他们把证据全烧了再哭?”
他点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听了听动静,回头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把地图再拿出来研究路线,忽然发现背面有一行极小的铅笔字,像是匆忙写下的:
【钥匙在孩子身上,门在记忆深处】
我愣了一下。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好像在哪听过。
我下意识摸了摸吊坠,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脑子里的画面又闪了一下——小时候发烧,迷迷糊糊听见养母念叨:“别做梦了,你妈早就死了,哪来的遗物?”
可她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攥着的,分明是一台老式录音机。
我猛地睁大眼。
记忆回放自动启动——画面是阁楼角落,一台布满灰尘的录音机,红色指示灯亮着,磁带正在转动。养母蹲在旁边,嘴里喃喃:“只要她不记得,就永远安全……”
而录音机底部,贴着一张泛黄标签,上面写着一行字:
【S-09项目备份终端|启动密钥:摇篮曲频率】
我心脏狂跳。
原来我一直以为是“能力觉醒”的起点,其实是被人设计好的开关。
那台录音机,根本不是偶然发现的。
是留给我的钥匙。
江叙白见我脸色变了,低声问:“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头顶的日光灯忽然闪了一下。
紧接着,整间实验室的灯“啪”地全灭了。
黑暗中,只有通风管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移动。
我死死攥住吊坠,掌心渗出汗。
地图上的红线,在彻底变黑前的最后一瞬,清晰地指向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通道——
b3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