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特拉斯家族——孤僻古怪的守堡人。
依旧裹着那身肮脏的兽皮袍子,花白的须发在洞窟的气流中微微拂动。
但此刻,他那张被须发遮掩了大半的脸上,浑浊的独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嘴角咧开一个扭曲到极致的笑容,露出焦黄的牙齿。
枯枝般的手攥着镶嵌野兽獠牙的粗木棍,“笃笃”点着地面,一步一步走进了洞窟中。
“外乡人!就凭你们,也想带走唤醒主人的神物?”
邓肯嘶哑的声音带着癫狂的宗教狂热,如同毒蛇吐信般,钻进张一清和谷曼施的耳中。
“特拉斯家族的血脉……世世代代信仰守护的主人……请收下血祭的祭品!”
他扬起手中的粗木棍,扭曲的面容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轰——!
白石祭坛猛然一震,一股无形威压降临这片空间,似是有古老而强大的存在——正在缓缓苏醒过来。
“不好!快走……”
张一清大惊失色,拉着已经手脚冰凉的谷曼施,朝着邓肯冲过去。
要想突围离开这危险之地,就只有这个方向了!
“进了这里就别想离开!”
邓肯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刮擦玻璃。
“该献上血祭的祭品了!用你们的血肉和灵魂……唤醒主人真正的力量!”
一段古怪诡异的咒语从邓肯嘴里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穿透骨髓的恶毒和癫狂。
这声音钻进张一清的耳膜,瞬间化作无数冰冷的毒针,狠狠扎向他的意识深处!
“啊——!”
身旁的谷曼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她猛地抱住头颅,整个人蜷缩下去,指甲深深抠进发际,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
那非人的痛苦,狂暴摧毁了她的意志,眼前只有撕裂灵魂的黑暗旋涡,大脑仿佛被无数烧红的烙铁同时穿刺、搅动!
张一清眼前也是一黑,太阳穴突突狂跳,一股源自灵魂层面的阴寒撕裂感,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闷哼一声,牙关瞬间咬紧,几乎渗出血丝!
体内的玉虚真气应激狂转,玉白色的气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经脉中奔涌咆哮,强行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堤坝,死死抵挡着那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至的诅咒冲击。
识海中仿佛有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在尖啸、哀嚎,那是特拉斯家族百年来积累的怨毒与疯狂!
就在意识堤坝即将崩溃的边缘——
叮铃!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穿透万古时光的铃音,毫无征兆地在张一清怀中响起。
那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涤荡污秽、镇守神魂的玄妙力量,如同破开混沌的第一缕晨曦。
是他贴身携带的那枚小小师门古铜铃!
铜铃在他怀中微微震颤,没有任何花纹的表面,亮起柔和的青玉色光芒。
这光芒并非向外放射,而是如同一个倒扣的光茧,将张一清整个笼罩在内。
嗡!
青玉光罩形成的刹那,邓肯那如同附骨之蛆的诅咒邪能,猛地撞了上来!
无声的冲击在精神层面炸开!
张一清只觉得脑海中那无数尖啸哀嚎的怨毒人脸,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嘶鸣,瞬间消融了大半!
那股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阴寒撕裂感,被青玉光罩牢牢隔绝在外。
虽然光罩剧烈震荡,表面甚至荡开细密的涟漪,仿佛随时会破碎,但它终究撑住了!
意识瞬间清明!
视线重新聚焦!
眼前,是邓肯那张因施法而扭曲、布满狂热与恶毒的脸,浑浊的独眼正死死盯着他。
那枯枝般、沾满污垢的手,紧攥着兽牙木棍,微微抬起,似乎酝酿着下一波更致命的诅咒!
就是现在!
张一清眼中寒芒爆射,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困兽!
没有丝毫犹豫,积蓄在丹田的玉虚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右臂经脉!
整条手臂瞬间被一层莹润如玉的白色毫光覆盖,肌肉贲张,骨骼发出轻微的爆鸣!
“给我——死!”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喉咙深处炸开!
他身形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快得只留下残影,瞬间欺近了邓肯。
右拳化作一道玉白色的残影,撕裂粘稠的空气,带着破除万法的决绝,狠狠砸向邓肯那毫无防备的、因狂笑而微微敞开的干瘪腹部!
噗——!
拳头结结实实地命中!
那触感并非击中血肉之躯,更像是砸在了一块裹着破布的朽木上。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邓肯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喉咙。
“呃啊——!”
他猛地弓起身子,眼珠暴突,浑浊的眼白布满血丝,脸上所有的狂热,被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惊骇取代。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颜色暗沉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散发出浓烈的腥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如同破麻袋般向后踉跄,眼看就要栽倒。
然而,就在张一清一拳轰出,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邓肯那枯瘦如柴、沾满污血的手,竟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敏捷和疯狂,猛地向上探出!
五根如同鹰爪般的手指,带着冰冷的死意,狠狠扣住了张一清刚刚收力的右臂手腕!
那力量大得惊人!
冰冷、坚硬,如同五根烧红的铁钳猛地锁死!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鲜血瞬间渗出!
张一清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猛地发力想要挣脱,但邓肯枯爪的力量竟在剧痛中爆发,纹丝不动。
“嘿嘿……咳咳……好!好得很!”
邓肯咳着血沫,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张一清,里面燃烧着一种彻底疯狂的火焰——那是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和同归于尽的狠戾。
“血……祭品……极品!主人……苏醒吧——!”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的咆哮穿透洞窟。
随着这声咆哮,他那只紧抓着张一清的手臂,皮肤下骤然亮起无数道暗红色、如同岩浆流淌般的诡异纹路。
这些纹路瞬间蔓延至他全身!
同时,整个白石祭坛轰然剧震!
祭坛顶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令人作呕的暗红色邪异能量,如同粘稠的血浆,猛地从祭坛深处喷涌而出!
这股能量带着最纯粹的诅咒、怨毒和腐朽的气息,被邓肯手臂上那些暗红纹路疯狂地牵引、吞噬。
“呃啊啊啊啊——!”
邓肯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膨胀!
嗤啦!嗤啦!
他身上的肮脏兽皮袍子,被暴涨的肌肉猛地撑裂!
裸露出的皮肤上,大片大片钢针般粗硬浓密的黑色毛发,如同活物般刺破皮肉,疯狂生长蔓延!
眨眼间覆盖了他佝偻的背脊、双臂、胸膛。
咔吧!咔吧!咔吧!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爆裂声密集响起!
他那原本佝偻的身躯,如同充气般急速拔高、膨胀!脊椎拉伸,四肢变粗变长,关节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只扣着张一清手臂的枯爪,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弯曲、变得漆黑锋利,如同淬了毒的弯刀!
皮肤变得粗糙、坚韧,覆盖上厚厚的黑色角质。
最骇人的是他的头颅!
面骨向前凸起变形,颧骨高耸,下颌拉长,焦黄的牙齿在剧变中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两排交错锋利的惨白獠牙!
浑浊的独眼彻底消失,眼眶被撑大,两颗猩红如血、燃烧着无尽疯狂与饥饿的兽瞳,在浓密的黑毛中死死锁定了张一清!
腥臭灼热、带着血腥味的白气,从它布满獠牙的巨口中喷吐出来,喷在张一清的脸上!
短短数息!
一个佝偻枯瘦的老者,已然化身为一头身高超过两米、肌肉虬结、覆盖着钢针般黑毛、散发着浓烈血腥与邪异气息的恐怖狼人!
“吼——!!!”
震耳欲聋、充满暴虐与杀戮欲望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浪,狠狠撞在张一清的耳膜和胸口!
腥风扑面,几乎令他窒息!
那猩红的兽瞳中,最后一丝属于“邓肯·麦克莱恩”的人性彻底湮灭,只剩下对血肉最原始、赤裸裸的贪婪。
狼化的巨爪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如同烧红的铁箍,更加恐怖地收紧。
张一清甚至能听到,自己腕骨在巨大压力下不堪重负的呻吟!
钻心的剧痛,和一股带着腐朽诅咒气息的邪异能量,正顺着被利爪刺破的伤口,疯狂地侵入他的手臂经脉。
“张——!”谷曼施刚从灵魂撕裂的剧痛中勉强恢复一丝意识,抬头看到的便是这地狱般的景象,惊骇欲绝的尖叫脱口而出。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烈地扼住了张一清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