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了小县城的烟火气,汇入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
窗外的景色从连绵的丘陵和田埂,逐渐变为规整的农田,然后是不断增多的厂房和建筑群。
滚滚似乎对长时间的车程感到无聊,在苏昌河(林风)怀里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干脆把脑袋埋进他胳膊弯里,打起了小呼噜。
张强教练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林风。
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太特别了。
没有寻常孩子离家时的兴奋或不安,也没有对未知环境的惶恐,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眼神望着窗外,却不像是在看风景,更像是在审视和分析着什么,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感。
“林风啊,”张强试图打破沉默,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到了省队不用紧张。
队里和你差不多大的队员有好几个,都挺好相处的。
训练是苦了点,但习惯就好了。
生活上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教练说,或者找你爸。”
“嗯。”苏昌河(林风)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他在记忆里搜索关于“父亲林建国”的信息。
印象模糊,只记得是个身材高大、常年在外、回家次数屈指可数、和母亲总是争吵的男人。
离婚后更是几乎断了联系,只有逢年过节会打个电话,或者寄点生活费。
对他而言,“父亲”这个概念,远不如暗河里的杀手同伴,或者大清皇宫里的康熙帝来得清晰。
这层血缘关系,更像是一个需要应对的任务背景。
车子下了高速,驶入省城市区。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喧嚣的人潮,与宁静的小县城形成了鲜明对比。
滚滚被窗外的噪音吵醒,不安地“呜呜”两声,把脑袋往苏昌河怀里钻得更深了。
按照约定,张强先把车开到了林建国在省城的住处——一个位于老城区、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小区。
车子刚停稳,一个穿着 polo 衫、身材微胖、面容与林风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就从不远处的楼道口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局促和努力挤出的笑容。
正是林建国。
他拉开车门,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儿子身上。
几年不见,儿子长高了一大截,面容褪去了稚嫩,变得清俊,但那双眼睛……太沉静了,静得让他有些心慌,找不到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或者怨怼。
“风……风娃子,到了啊。”林建国搓了搓手,语气有些干巴巴的,
“路上累不累?”他又赶紧转向张强,伸出手,“张教练,辛苦您了!还麻烦您亲自送过来。”
“林先生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张强笑着和林建国握了握手,“林风我就交给您了。
明天上午九点,我再来接他去队里报到,熟悉一下环境和队友。”
“好好好!没问题!明天我一定准时把他送下来!”林建国连忙保证。
张强又叮嘱了林风几句,这才驾车离开。
小区楼下,只剩下这对陌生的父子,和一只好奇地探出脑袋打量新环境的胖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走吧,先……先上楼。家在三楼。”林建国伸手想去接林风背上的包。
“不用,不重。”苏昌河(林风)侧身避开,语气平淡。
他抱着滚滚,跟在林建国身后,走上了略显昏暗的楼梯。
林建国的家不大,两室一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简陋,带着明显的单身男人居住的痕迹。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没收拾的外卖盒子,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那个……你住这间。”林建国推开次卧的门。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床上铺着崭新的、但似乎没洗干净、还带着折痕的床单被套。
“地方小,你将就一下。”林建国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晚上……我们出去吃?还是我叫外卖?”
“随便。”苏昌河(林风)把行李包放在墙角,将滚滚放了下来。
滚滚立刻迈着小短腿,开始在房间里好奇地嗅来嗅去。
林建国看着儿子冷淡的反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比如问问学习,或者妈妈怎么样,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时宜,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那……你先休息一下,收拾收拾。我……我去把客厅收拾一下。”
他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苏昌河(林风)站在房间中央,神识微动,便将这个狭小空间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嘈杂的街景和远处模糊的城市天际线。
这里,将是他未来几年的临时据点。
滚滚嗅完了角落,凑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仰起头,黑溜溜的小眼睛里带着询问,似乎在说:“接下来干嘛?有吃的吗?”
苏昌河(林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竹笋递给它,然后拿出那几本运动科学书籍,坐在了书桌前。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父亲,全新的领域。
这一切,都只是任务的背景板。
他的目标清晰而明确——四年后的奥运会百米跑道。
其他的,无关紧要。
他翻开书页,沉浸了进去。
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只有滚滚啃食竹笋的“咔嚓”声,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