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在朝堂上那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暗藏雷霆的处理方式,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赤王萧羽的头上。短暂的清醒之后,涌上心头的并非悔悟,而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决绝。
赤王府
府门紧闭,气氛却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种弓弦拉满的压抑。书房内,萧羽双眼布满血丝,来回踱步,地面上散落的不是瓷器碎片,而是几封被揉皱又展平的密信。
“清理!所有与死士营有过来往的,无论是谁,一个不留!手脚干净点!”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兰月侯查过来需要时间,但我们没有时间等了!”
黑袍谋士心头一凛:“王爷,您的意思是……计划提前?”
“父皇让兰月侯彻查,就是不再信我!他是在逼我!”萧羽猛地站定,眼中是赌徒般的凶光,“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搏一把,尚有生机!去,让我们在各大营和宫里的暗桩都动起来,所有准备,进入最后阶段!三日内,我必须看到兵马调动的确切回信!”
“可是,仓促起事,风险太大……”
“风险?”萧羽狞笑一声,“现在就是最大的风险!另外,把我们准备好的,关于二哥和海外势力勾结的‘证据’,散出去!不仅要让兰月侯‘偶然’查到,还要让它在天启城的酒肆茶馆里流传开!把这潭水给我彻底搅浑!”
他已不再是困兽,而是一头嗅到死亡气息,决心在猎人收网前撕咬出一条血路的疯狼。刺杀事件的败露,反而成了他点燃兵变导火索的火星。
白王府
萧崇端坐厅中,听着属下汇报赤王府异常的“清理”力度以及市井间开始流传的、针对他的污蔑之言,他那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蹙起了眉头。
“七弟这是要狗急跳墙了。”他轻轻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稳,但指尖在桌面无意识的敲击,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散播流言,并非指望能真正定我的罪,而是想扰乱视听,让他接下来的动作能趁乱而行。”
“殿下,我们是否要立刻向陛下陈情,澄清此事?”
“澄清?”萧崇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此刻越是急于辩解,越是落入他的圈套,显得心虚。他要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无暇他顾。”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但我们不能再静观其变了。传令下去,让我们能影响到的禁军和城防司人马,以‘加强巡防,谨防宵小’为名,提高戒备等级,尤其是皇宫和各大府库要地。同时,以本王的名义,秘密拜会几位忠于父皇、且与赤王素无来往的军中老将,不必明言,只需示警天启或将有变,让他们心中有数。”
萧崇的“入局”,从从容的谋篇布局,变成了被动的紧急应对。他必须在抵挡污蔑的同时,防范那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并在这巨大的漩涡中,竭力稳住自己的船。
兰月侯府
萧月离看着手中几乎同时送达的几份情报——赤王府线索被快速斩断的报告,市井间指向白王的流言,以及军方一些极细微但不容忽视的异常调动——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萧羽……这是要反了。”他得出了与萧崇相同的结论,心情无比沉重。常规的调查节奏,已然跟不上这急转直下的局势。
他霍然起身,对身旁的心腹副将下令:“情况有变!双管齐下:一,刺杀案的调查不能停,但要更快,目标直指核心铁证,不必再纠缠细枝末节!二,你立刻亲自持我令牌入宫,将我们察觉到的军方异动密报陛下,并呈请我的建议:即刻调动直属陛下的羽林军和影卫,于关键位置暗中布防,以防不测!”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卷宗,已然变成了即将点燃天启城的烽火。
雪月城据点
萧瑟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内敛运转,正在一点点修复那受损的隐脉,重归逍遥天境。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与天斩剑遥相呼应的剑意愈发清晰、凝聚,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神兵。然而,那传说中的神游玄境,依旧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可感而不可及。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化为一丝凝重。不仅因为修炼,更因为他对天启城气息那异乎寻常的敏锐感知。
“山雨欲来风满楼……萧羽,你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了。”他低声自语。对于那冥冥中似乎在引导他修炼的神秘力量(小苏),他心中的警惕从未放下,但此刻,尽快恢复实力以应对那迫在眉睫的巨变,才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天斩虽利,亦需执剑之人拥有足够的力量。
听雨阁,地下密室
小苏面前的光晕中,代表赤王的光点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猩红的光芒几乎要溢出光晕,代表着极度的不稳定与毁灭性的能量积聚。
“困兽提前发动了总攻。很好,这比预想的更具冲击力,混乱的滋味将更加浓郁。”小苏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艺术品。
“公子,兰月侯和白王都已开始行动,我们的计划是否需要调整?”
“核心不变,只需微调时序。”小苏的眼中闪过一丝计算得恰到好处的光芒,“将‘彼岸之门’信标的启动时刻,与赤王兵马正式发动攻击的时刻精准重合。他要制造人间的战火,我便借这战火的喧嚣,开启通往彼岸的大门。另外,将我们手中那份精心准备的、指向白王与海外势力勾结的‘铁证’,在赤王第一支兵马调动的同时,送到兰月侯和几位内阁重臣的案头。我们要确保,当赤王动手之时,天启城的混乱——无论是朝堂上的猜疑,还是战场上的厮杀——都必须达到顶峰!”
他的计划核心未变,但执行的节奏被赤王的疯狂大大加快。他要在王朝兵变这朵最绚烂、最残酷的“烟火”绽放的顶点,完成自己真正的、超越凡俗的目的。
天启城,这座北离的皇权中心,此刻已成了一座巨大的火药桶。赤王的疯狂点燃了引线,白王的入局增添了变量,兰月侯的布防划下了阵地,而隐藏在听雨阁地下的执棋者,已然冷笑着举起了火把,等待着那最混乱、最喧嚣的一刻,点燃这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最终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