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像头贪兽，吞了车间里所有光和声音。陆沉舟扛着王闯，拽着林薇，在呛人的白雾里踉跄走。子弹时不时撕破烟雾，打在生锈的管道和设备上，响得刺耳。
“左边！跟紧！”陆沉舟低吼，凭着进来时记的路和枪声方向辨着方向。林薇攥着他的胳膊，视线糊成一片，脚步却没半分迟疑，全信他的。
王闯趴在陆沉舟肩上，身体跟着奔跑晃得没力气，温热的血浸透陆沉舟的肩，滴在满是灰的地上。他喘气越来越弱，像台快散架的风箱。
“撑住！王闯！马上就出去了！”陆沉舟能觉出肩上的重量在变轻，牙咬得发紧，拼着劲往前冲。
林薇一边跑，一边扯开自己衬衫下摆，想在跑的时候按住王闯胸口的伤口止血，可血还是往外渗。子弹八成打穿了要害。
前头终于亮了点光，是个拆了大半的侧门！
“高远！接人！”陆沉舟朝外面喊，明知耳机早丢了。
喊声刚落，外面就炸了枪声响和吼声。高远带的人察觉到车间里不对劲，已经开始强攻，跟外面的蒙面匪徒交上了火！
乱劲正好给了他们机会！
陆沉舟头一个冲出去，阳光刺得他眯了眼。他赶紧把王闯平放在门口水泥台后面，那地方还算安全。
“林薇！盯着他！”陆沉舟说完就要往回冲，得拿回自己的枪，收拾里面剩下的人。
“沉舟！”林薇一把拽住他，眼里慌得厉害，指着王闯。
王闯躺在那儿，胸口几乎不动了，脸灰得像蒙了层土。他涣散的眼使劲往一块儿聚，盯着陆沉舟，嘴唇动着，气音细得快听不见。
陆沉舟立刻蹲下来，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舟……小子……”王闯的话断成一截截，带着血沫，“码头……账本……是假的……真的……在楚……”
话卡在这儿，他猛地吸了口气，眼突然亮了下，像是回光返照，拼着最后劲吐出几个模糊的字：“……书房……暗……暗格……红……红木……”
最后一个音刚落，他头一歪，眼里的光彻底灭了。那只想抬起来的手，也软塌塌垂下去。
王闯没了。
他到死都攥着最后口气，把最关键的事说了。码头硬盘里的账本是假的！真的在楚家，在书房的暗格里，跟红木有关系！
陆沉舟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又一个兄弟在他跟前没了。三年前是张猛，现在是王闯。火气和疼劲在胸口翻涌，差点冲垮脑子。
但他没空想这些。
车间里的枪声还没停，高远正带人清剩下的匪徒。那个不知来头的第三方狙击手也没影了，跟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走了。”林薇声音发颤，手却快，摸了摸王闯的瞳孔和脖子，确认人没了。她把自己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王闯脸上。
陆沉舟慢慢站起来，脸上的疼劲瞬间冻成了冷意。他看向车间方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高远！”他喊了声。
高远浑身沾着灰和血，从车间里冲出来。“首长！里面差不多清完了，抓了两个活的，其他都解决了！”
“留一个审！另一个给专项小组送过去，让他们看看，这就是他们要保的‘秩序’！”陆沉舟语气里全是刺，“赶紧收队！所有人回军区！”
“那王闯同志……”高远看着地上盖着外套的人，眼圈红了。
“带他回家。”陆沉舟声音沉下来，带着重劲，“按最高规格来。”
车队很快离开废弃炼油厂。回去的路上，车厢里静得很。林薇坐在陆沉舟旁边，能觉出他身子里压着股狠劲。她轻轻握住他攥着的拳头，没说话，就想给他递点劲。
陆沉舟反手攥住她的手，劲很大，像在抓救命的东西。他闭上眼，王闯最后说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
假账本……书房暗格……红木……
楚宏飞已经“配合调查”了，楚家现在肯定盯得紧，怎么才能潜进书房找到真账本？这根本是件没法干的事。
可这是王闯用命换的线索，是把楚家这群人拉下来的关键！
他必须干成。
回了军区，陆沉舟立马去找刘将军，把炼油厂的事全说了，包括王闯牺牲和他最后说的话。刘将军听完，半天没出声，最后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无法无天！简直疯了！”刘将军气得厉害，“沉舟，你尽管查！要什么支持我来扛！必须把这群蛀虫全挖出来，给牺牲的同志一个交代！”
有了刘将军这句话，陆沉舟身上的束缚松了不少。
他马上叫了核心团队的人，高远和几个信得过的技术侦察员都来了。
“目标楚家老宅书房。找到王闯说的暗格，拿真账本。”陆沉舟开门见山，“楚家现在看着松，里头紧得很，硬闯不行，只能来巧的。”
“首长，楚家老宅安保本来就严，现在肯定加了人，潜进去太难了。”一个侦察员皱着眉说。
“不从正门进。”陆沉舟走到电子地图前，指着楚家老宅后面的山林，“从这儿钻进去。看建筑图，书房有扇朝后山的窗。得派个人，不碰警报，潜进书房，找到暗格打开，拿了东西赶紧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这活太险，得有胆子、有身手，还得能随机应变。
“我去。”高远立马站出来。
陆沉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有更要紧的事。带突击队在外面接应，里头得手了或者暴露了，你们得搅乱局面，把人接出来。”
他扫了一圈，目光在林薇身上停了下，又很快移开。不能让她再冒险了。
“这活我来。”陆沉舟说得平静。
所有人都愣了。
“首长！不行！太危险了！”高远头一个反对，“您是指挥，不能轻易往前冲！”
“正因为我是指挥，才最清楚情况，也最能应付突发状况。”陆沉舟语气没商量，“而且王闯说的‘红木’，我得自己去看才明白。”
他看向技术侦察员：“给我准备最好的微型侦察设备和开锁工具。另外，想办法干扰楚家老宅的监控和警报，哪怕就几分钟空档也行。”
“是！”
天慢慢黑了。
陆沉舟换上黑色特战服，脸上抹了油彩，查看着装备。林薇站在他跟前，默默帮他理着衣领，眼里全是担心，却没说阻止的话。
“等我回来。”陆沉舟看着她，声音放轻了点。
“嗯。”林薇点点头，把一个小号急救包塞进他胸前口袋，“小心点。”
晚上十一点，行动开始。
陆沉舟像夜里的影子，悄没声地潜进楚家老宅后面的山林，往那扇亮着微光的书房窗户挪。
他不知道，他刚走没多久，林薇就回了自己的临时宿舍。她打开电脑，登录了个要好几重验证的加密界面。屏幕上弹出条哥哥林澈发来的新消息：
“薇薇，你查的那个第三方狙击手，有线索了。是个国际雇佣兵组织，代号‘夜枭’。但奇怪的是，这次雇他们的人信息加密了，破解得花时间。另外，这个组织……好像和爸当年查的那桩旧案有关系。”
林薇盯着屏幕上的字，瞳孔缩了缩。
夜枭？爸的旧案？
她觉得，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慢慢张开。陆沉舟现在潜进去的楚家，说不定只是这张网上的一个结。
她拿起手机，想给陆沉舟发警告，却发现他的通讯设备早关了静音。
联系不上了。
她只能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那个代表陆沉舟位置的光点，正慢慢往楚家书房挪，心吊到了嗓子眼。
夜深得很，楚家老宅像头趴着的怪兽。陆沉舟能不能找到真账本？那个叫“夜枭”的组织，为什么会出现在炼油厂？这些事，又跟林薇父亲当年的旧案有什么关系？
危险还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