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银沙无声的守护,并未能给陈思思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是一剂催化剂,加剧了她内心的焦灼。
被动地等待危机降临,依赖着不知是敌是友的神秘人解围,这种无力感让她备受煎熬。
她迫切需要提升自己应对危险的能力,至少,要能在封银沙不在时,拥有自保之力。
然而,力量的提升谈何容易。
蓝蝶印记依旧沉寂,主动调动力量带来的精神透支让她望而却步。
舒言的调查进入了瓶颈,那些陈年旧事提供了背景,却无法给出直接的应对方法。
建鹏的体能训练对物理攻击有效,但对这些无形的存在,效果甚微。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新的异变再次发生,而这次,波及到了陈思思身边的人。
起因是王默。
王默是个心思细腻、情感丰富的女孩,最近因为备战一场重要的美术比赛,压力很大,经常独自留在画室练习到很晚。
画室位于艺术楼,而艺术楼,恰好毗邻那片据说曾是育婴堂后院、如今树木过于茂密的小树林。
这几天,陈思思明显感觉到王默的状态不对劲。
她变得有些精神恍惚,黑眼圈很重,课堂上时常走神,甚至有一次在回答老师问题时,说了一些语无伦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文茜私下里悄悄告诉陈思思,她晚上起夜时,好像听到王默在床上低声啜泣,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事,只是做噩梦。
陈思思心中警铃大作。
她联想到舒言查到的关于育婴堂的历史,那些夭折的孩子……的执念……王默温柔的性格和最近独自晚归的行为,很可能让她成为了那些东西的目标!
她立刻找到舒言和建鹏商量。
必须让她不要再晚上去画室了!建鹏着急地说。
恐怕没那么简单,舒言眉头紧锁,如果已经被‘标记’了,就算不去画室,它们也可能通过其他方式影响她。我们需要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
陈思思决定亲自去问问王默。
午休时间,她把王默拉到校园里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默默,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或者说……陈思思斟酌着用词,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王默的眼神有些躲闪,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没……没有啊,思思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脸色很不好,晚上也睡不安稳,我们都担心你。
陈思思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道,默默,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
在王默面前,陈思思总是扮演着温柔可靠的姐姐角色。
或许是这份熟悉的温暖和关切瓦解了心防,王默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思思……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最近在画室……我总觉得……不止我一个人。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起来。她说,最近几天晚上在画室画画时,总会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走路,或者拖动椅子。
她起初以为是别的教室的同学,但每次出去看,走廊都空无一人。
后来,她开始在自己未完成的画作上,发现一些不属于她的笔触——颜色突兀的涂鸦,或者扭曲的、如同孩童随手画出的线条。
最可怕的是……王默的声音颤抖起来,是镜子……
画室里有一面用来让学生观察构图和光影的落地镜。
王默说,她好几次从镜子的反射里,瞥见自己身后似乎站着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影子!当她猛地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但镜中的那个影子,却好像……在对着她笑?
昨天晚上……王默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正在修改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在花园里玩耍的小女孩,我……我好像太累了,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然后……然后我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推我,还在我耳边说‘画错了……姐姐画错了……’我惊醒过来,画室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是……但是我画上的那个小女孩的脸……
脸怎么了?陈思思的心提了起来。
脸……变成了另一个样子!王默恐惧地捂住脸,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脸色惨白、眼睛很大的小女孩的脸!而且……而且画的背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井!
井!陈思思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落霞村那口锁怨井!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这种通过镜象、画作来渗透和影响现实的方式,与育婴堂那些残留的怨念执念何其相似!它们似乎在利用王默对绘画的专注和情感投入,一步步地侵蚀她的精神世界!
默默,听我说,陈思思紧紧握住王默的手,语气严肃,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再晚上一个人去画室了!放学就和我们一起回家!那面镜子,也不要再单独去照!
安抚好几乎崩溃的王默,陈思思立刻找到舒言和建鹏,将情况告知。
镜象……画作改变……舒言脸色凝重,这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更加诡异和直接。
它不是在物理上伤害王默,而是在精神层面和感知层面进行扭曲和侵蚀。
这样下去,王默的精神会先垮掉的!
不能再等了!建鹏握紧拳头,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那个画室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搞鬼!
陈思思虽然担忧,但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被动防御只会让情况恶化,必须主动出击,弄清楚那东西的根源和目的。
好!但是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陈思思看向舒言,舒言,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可能有用的东西?
舒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我根据古籍上的描述,准备了一些可能有用的小玩意儿,朱砂、糯米、还有几张托人从寺庙里求来的普通符纸,不知道效果如何。
他又拿出一个强光手电和一个小型录音笔,记录证据也很重要。
傍晚放学后,他们让文茜先送精神状态不佳的王默回家。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艺术楼的人基本走光后,三人带着一丝决然,来到了那间位于三楼的画室。
画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画架、石膏像和那面落地镜模糊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但在那之下,陈思思清晰地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阴冷的霉味,甚至比在旧教学楼走廊里闻到的更加浓郁。
左手无名指的蓝蝶印记,传来持续而清晰的刺痛感,提醒着此地潜藏的危险。
舒言打开了强光手电,光柱扫过画室,最后定格在那面蒙着一层薄灰的落地镜上。
镜中,映出他们三人紧张而警惕的身影。
就是那面镜子?建鹏压低声音问,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防御姿态。
陈思思点了点头,目光紧紧锁定镜面。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去镜子的异常。
就在这时,镜面仿佛荡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镜中他们的倒影,似乎模糊了一下。
紧接着,陈思思赫然看到,在镜中她自己的倒影身后,一个矮小的、穿着破旧白色衣服的影子,缓缓地、一点点地浮现出来!
那影子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和一张裂开到不可思议弧度的、无声尖笑的嘴!
它趴在镜中陈思思的背上,一双枯瘦如柴的、阴影构成的手臂,正缓缓抬起,似乎想要捂住镜中陈思思的眼睛!
与此同时,陈思思感到一股冰冷的、沉重的压力骤然降临在自己的背上,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趴了上来,让她呼吸一窒!一股强烈的、想要闭上眼睛的昏睡感席卷而来!
思思!舒言和建鹏同时发现了她的异常,也看到了镜中那恐怖的景象!
建鹏怒吼一声,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一包糯米朝着镜子砸了过去!舒言则迅速掏出那张寺庙求来的符纸,试图上前贴在镜子上!
然而,那包糯米穿过空气,毫无阻碍地打在镜面上,哗啦散落一地,镜子毫发无伤。
舒言的符纸刚刚靠近镜子,就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了灰烬!
镜中的鬼影,似乎被他们的举动激怒,那裂开的嘴巴张得更大,无声的尖啸仿佛带着实质的精神冲击,让三人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趴在陈思思背上的冰冷感越来越重,那双阴影手臂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眼皮!
陈思思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她暂时驱散了那股昏睡感。
她拼命调动体内那微弱的蓝蝶之力,试图抵抗背后的侵蚀。
一丝淡蓝色的微光再次从她左手印记上闪过。
嘶——!
镜中的鬼影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被灼伤的嘶鸣,动作停滞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
陈思思的力量太弱了,根本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鬼影变得更加狂躁,镜面开始剧烈地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画室里所有未固定的画作和工具都开始微微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不行!对付不了它!快走!舒言当机立断,拉住几乎虚脱的陈思思,和建鹏一起朝着画室门口退去。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画室的刹那,的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
那面落地镜,轰然碎裂!无数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四散飞溅!
但在镜片碎裂的前一刻,陈思思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镜子的最深处,除了那个狂躁的白色鬼影,还有一道一闪而过的、模糊的修长身影,带着一丝冷冽的、如同月光般的气息。
是封银沙吗?他来了?
她没有时间确认。
建鹏和舒言护着她,狼狈地冲出了画室,沿着漆黑的楼梯狂奔而下,直到重新踏上室外冰冷而的水泥地,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回头望去,艺术楼三楼的画室窗口,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陈思思背上残留的冰冷触感,以及体内几乎被掏空的精神力,都在告诉她,那是真实的。
镜象已碎,但潜藏在其中的恶意,却并未消失。
它这次盯上了王默,下一次,又会是谁?而他们,面对这种无形无质、能够扭曲感知的存在,又该如何应对?
第一次主动出击,以惨败告终。挫败感和更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三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