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好好的气氛，突然变得怪异。除了一无所知的小不点，几个大人回房间时都有点恍惚。
月泉醒躺在自己的房间内大床上，深夜的安全屋静得能听见挂钟秒针的轻响，他无聊到躺在床上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一眼不去看还未处理过的，只是轻轻盖着散落的文件。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去喜欢玩炸弹呢，跟老师一样可不好啊。”月泉醒喃喃道，“要是也被炸死了怎么办？”
回忆如同潮水归来，月泉醒清醒的回忆着过往。
阳光毒辣得像是要把训练场的水泥地都烤化，空气里弥漫着弹药残留的刺鼻味道，月泉醒刚结束一轮老师给的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睫毛，视野有些模糊。
这一次的训练，他又差一点点就能赢过黑泽阵了。
月泉醒不甘心，冷着脸躲在树上，这是他最喜欢躲的一个地方，居高临下，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有来抓偷懒的巡察也能第一时间跑掉。
然后，月泉醒看见了老师。
老师就站在训练场中央，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便于活动的作战服，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风衣。
这太不寻常了，老师最讨厌一身黑色了，哪怕本人是黑衣组织的成员。月泉醒感到奇怪。
“老师？”月泉醒快步走过去，他用上了隐蔽的技巧，最喜欢的就是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在他眼前冒出来，然后看老师被惊吓到的样子了。
老师没有被吓到。月泉醒有些失望，虽然从他现在的表情上看不出来。
老师转过身，脸上没有平时那种爽朗的、带着点不着调的笑容，眼神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
老师的手抬起，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揉揉月泉醒的头发，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感，月泉醒若有所感的看向远处，远处似乎有引擎的轰鸣在逼近。
月泉醒思索，然后选择用老师偷渡进来的书中社交的方式来进行交流，“你炸了boss的房间吗？”
月泉醒想，这就是开玩笑吗？真有意思。
“小醒，”老师的声音很低，“听着，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管，当成你没有看到过我。”
“你犯事了？”月泉醒反问，黑眸紧紧盯着老师，试图从那片平静中找出蛛丝马迹。
就在月泉醒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训练营的制高点，那些熟悉的窗口和掩体后，一个个黑色的枪口被一个一个竖起来，不大的地方布满了黑洞洞的枪口。
但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很巧妙，易守难攻。月泉醒评判到。
月泉醒转头直勾勾的看向枪口，不是训练用的空包弹，是真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光泽，他们被包围了，全方位的，水泄不通。
“不是小事。”月泉醒实事求是的说道，“你要离开？”
老师看着聪颖的月泉醒，这是被自己救下、命名并带入组织的孩子，沉下一口气说出真相，“我是日\/本卧底。”
老师等待着月泉醒的反应。
月泉醒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是卧底哦。”老师担心月泉醒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一次。
“你要带我走。”月泉醒这次有反应了，他抓住老师的手臂，没有用什么力道，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只是很肯定，“你带我来的。”
陈述句，没有一点起伏波动，哪怕是从小小的祭品成长为成年人，月泉醒仿佛只有身体长大了。
老师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掰开。
“不可以，小醒。”老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像重锤砸在月泉醒的心上，“我回不去，而你....不适合外面的世界，组织现在，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
老师太了解月泉醒了，了解他异于常人的观察力，了解他缺乏共情却精准模仿的能力，了解他如同野兽般纯粹的生存本能，了解他仿佛上帝一样的淡漠，无法建立任何的链接。
外面的世界需要信仰和规则，而那里，没有月泉醒的容身之所。
在外界看来，月泉醒就是一个怪物，哪怕是同一个训练营的教官也惧怕月泉醒，这个充斥着黑暗与罪恶的组织，对于尚未长成、却已显露出惊人爪牙的他而言，反而成了最扭曲、也最现实的庇护所。
十分的嘲讽。
“还是迟了。”老师叹了一口气，上线将自己出卖，自己半生辛苦收集的证据落入对方的手中怕是已经格式化了，朗姆的追兵已经越来越逼近，月泉醒还在这里完全超出他的意料....
老师又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尽量和自己带着的两个孩子拉开距离了，黑泽阵被自己调开，月泉醒现在应该在做训练才是。
天意弄人，但现在还有一个补救的方式。
老师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不容拒绝地塞进了月泉醒的手里，那是一个小巧的、金属质感的远程引爆器。
“小醒，”老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这是你在组织的第一份‘功劳’。”
月泉醒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决定着生死的开关，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决定。
“按下它。”老师的声音如同魔咒，在月泉醒耳边响起，清晰而冷静，“会证明你‘忠于’组织。”
月泉醒抬起头，看着老师。
老师已经转回身，重新面向那片他们无比熟悉的炸药训练场，背影挺拔，竟有几分神圣的错觉。
他懂了。老师选择了这里，作为他的终点。
远处，引擎声越来越近，月泉醒甚至可以听到拉枪栓的清脆声响。
时间不多了。
月泉醒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冰冷、审视。
老师对着月泉醒开了一枪，撇清关系。
月泉醒没有躲，子弹从月泉醒的手臂划过，划出一条血线。
月泉醒闭上眼，又猛地睁开，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然后，按了下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尘土扑面而来，刺目的火光瞬间吞噬了老师的身影的。
与此同时，月泉醒感觉自己也被热浪击飞，离老师越来越远，在空中，从这一头，飞到那一头，然后狠狠地被摔在地上。
好痛啊。
直到一股温热的、带着咸腥味的液体滑过嘴角，月泉醒才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湿的。